等到众人退下,皇帝站了起来,绕过帘子,不好意思得对着闭目养神的慈禧太后说道,“皇额娘,这事儿,实在是……”
“这有什么打紧的,”太后睁开眼睛,招了招手,皇帝温顺得坐在了皇太后边上,“你能尊敬师傅,又知道师傅们该要如何对待,额娘有什么不放心的,再者,你也年纪大了,读了史书,”太后的声音变得轻了,只有皇帝听得见,“也知道王莽周公的,咱们呀,要做明君,自然不能想着让忠臣鸟尽弓藏,可自然也不能不防着,免得什么时候身死国灭也不知晓,你的师傅们学问是精通的,这点自然毫无疑问,可如今办理洋务却是不行,你说,皇额娘为什么要把李鸿藻放在军机处,又不把你那些师傅们全部贬官,而是让他们继续在朝廷里?”
皇太后从未像这样说的明白,皇帝也不笨,但是毕竟年幼听得似懂非懂,但却有醍醐灌顶之感,“皇额娘的意思是总要有人看着六叔做事,是这个意思吗?”
“没错,皇帝,你能想到这点,就是不易了。”太后爱怜地抚摸着皇帝的身子,“若是无人看着,政事易歪,人心易变,你们那些师傅办洋务的事儿不行,挑刺是一流的,我留着他们,也是为了表示他们有所用处,为君之道,总是要拉一帮,打一棒,不让东风压倒西风而已。”
皇帝扶起皇太后,两个人走出珠帘,坐在了炕上,唐五福奉上了糕点,“你也长大了,”太后见到皇帝英姿勃勃的样子,不由得一阵唏嘘,“这千金的重担总是要放在你肩上的,凡事三思而行,做事用人不偏不倚,自然能超宗胜祖,成为一代明君,和皇额娘说说,过了年就亲政如何?”
殿内鸦雀无声,唐五福拿起托盘,悄无声息踮着脚往后退去,只有德龄抬起白眉,悄悄得打量皇帝的脸色,皇帝未曾想太后突然谈及此事,脸上微微一怔,“皇额娘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事情了。”
“那一****额娘说了一句,我瞧着你也十四了,康熙爷这个时候也亲政了,是应该大婚然后亲政,所以来问问你的意思,若是看中了那个八旗家的小姐,自己和皇额娘说,总是要让你满意才是,”太后笑道,“大婚了再亲政,这就没什么不妥的了。”
皇帝怔怔出神,眼神飘到远方,也不知道想些什么,太后也不催促,只是含笑喝着茶,过了一会,皇帝才回过神,“皇额娘,儿子还小,这些年学的功课还不够,总是还要皇额娘多提点几年才是。”
“哦?”太后挑眉,“皇帝你是这样想的?”
皇帝似乎下了主意,点点头,“儿子心里是这样想的,还请皇额娘多累些日子,大婚的事儿么,也还不急。”
“这话的意思是还没瞧中满意的姑娘?”慈禧似乎明白了什么,调笑道,“那等到皇帝看中了谁家的闺女,再和皇额娘说,总是要你自己个喜欢的。”
“皇额娘,”皇帝跺脚嗔道,又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红通一片,连忙跪安退了出去,皇太后哑然失笑,“这孩子,还害羞呢?想我当年你这个时候,已经入宫选作先帝的贵人了,”太后摇摇头,抬头看了看身边的人,“小安子还没回来?”
“回娘娘的话,是还没回来,”唐五福说道,“要不要叫进来?”
“罢了,他难得出园子,就让他多散散心吧,这些日子他怕是伤心坏了,”慈禧太后心下一片凄凉,“别去叫他了,德龄,武府现在如何了?”
“帆儿福晋再过三日就要出殡了,武将军这几日不吃不睡就在府中守灵,两位小姐阿哥已经被贞定夫人带到承恩公府暂时抚养了。”
“那县君呢?”
“帆儿福晋去了第二日,县君就已经回府了。”
哎,帆儿可谓是病急乱投医了,这样交代给冯婉贞,叫一个姑娘家怎么能赖在别人府里履行主母的责任?“太后也无需多担心了,”德龄继续说道,“醇王福晋和桂祥侍读的福晋已经去武府主持祭奠的事宜了。”
“他们两个姑嫂两个,去自然是极好的,我就不用担心了。”太后点头,“刚才皇帝的话听见了没?”
“听见了。”唐五福和德龄低头说道,“听到了就别出去乱讲话,我倒是要瞧瞧,这些跳梁小丑,”太后眯着眼睛说道,“到底是谁垂涎着要这个从龙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