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业郎是被刺眼的太阳光晒醒的,他一睁眼,阳光照进眼睛,戳得他马上闭眼,缓了一阵才勉强能睁开眼,不过看东西还有一圈隐隐约约的蓝色光斑,亮得眼睛花。
他这一睡,直接睡到大中午了。
他掀开身上盖着的用来伪装遮蔽的干草树杈,从小坑洞中爬了出来。左手抓土的时候用了点力,原本已经止住的伤口马上又迸出血来。
他咬着牙,紧紧握住左拳,从裤腿上撕下一块布条缠绕在手上。但是并不顶用,他的左手被吞金加持了术法的血箭击穿,掌心里的伤口虽然不大,可是附加了捉妖人精血的法术,对他们这类妖物的克制作用十分显著。他手心的伤口周围的血肉有枯萎的痕迹,而且这种枯萎还有往四周蔓延的迹象。
疼痛直接窜进大脑,祁业郎疼得浑身抖。
昨天被守银从背后一掌击中,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置。他拼着一口气逃了出来,从小路逃进了山里。
云南地界,山高谷深,所有城镇四周都是大山。
一进山,他就没能保持得住自己的人形,往地上一趴,变成匹灰毛的狼,一瘸一拐地捡着偏僻的路往山里走。
一直来到山后背阴的洼地里,它伤口和背后实在是疼得受不了,于是找了个大坑,拽过些干草和树枝,跳进坑里躲起来,再把坑洞挡上,忍着痛睡过去。
越是这种要命的关头,越是需要休息来恢复体力。
也是他修为不弱,那两个捉妖人没料到他有这么厉害,掉以轻心了,才让他捡了一条命。
不过这次能从两个捉妖人的手上跑掉,祁业郎付出的代价也实在太大。
当年懵懂的他从山里来到人世间,一切都那么光怪6离,让他好奇,他在江城小镇生活了许多年,学着人们当一个人。好不容易才攒够钱盖起一个小红帽玩具店,他勤勤恳恳老老实实地干活,既没有烧杀也没有抢掠,是个安分守己的良民,他甚至还到派出所去办了个身份证。
他本来已经打算就当个人,这么平平凡凡地过一辈子了,而且他心好,还收留四周山里无处可归的妖精们,带着他们工作劳动,靠双手辛劳换取粮食。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和一帮小弟,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没有错,怎么会,那两个捉妖人过来,说欺负他们就欺负他们,说杀了他们就杀了他们。
祁业郎回头看看,隔着山,就是他生活了好多年的小镇。明明江城都已经接受他了,明明他的玩具店顾客很多,他自己也很受小朋友和家长们喜欢,镇上的孩子都愿意到他的店里来买玩具。
但是这些,都被捉妖人给毁掉了。
先是赵羽凡砸了他的店,又是那两个莫名其妙的捉妖人,打着什么妖怪雷达的旗号,强行给他们安插罪名,动手就杀死他的小弟们。
明明之前赵羽凡说的话他还相信了,他不是说只要不杀人,安安分分地过日子,那什么捉妖人协会就不会对他们动手的吗,怎么现在,他话刚说完前脚人刚走,后脚就又来两个捉妖人血洗了他的小红帽。
祁业郎记得,后来的那个小孩捉妖人,是来找他的妖怪雷达的,而那个妖怪雷达,是被耗子捡到,又被赵羽凡给拿走了的。
祁业郎胸口血气翻涌,他感觉自己被欺骗了,他明明相信了那个赵羽凡的话,打算好好地约束好小弟们,好好地在这小镇上过日子。
他真的以为自己身为一只妖精,也能够在人类的地盘上像个人一样活着。
但是现实却给了他一个血淋淋的打耳光。
很疼,特别疼,心疼。
祁业郎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边胸口,他闭上眼就能看到自己的小弟们被守银手上的大蛇活生生吞掉的惨状,还有吞金扔出来的符咒,炸得他们哭爹喊娘,地上都是残肢鲜血。
妖精也是明白感情的,小弟们跟着他时间也不短了,他们认定了祁业郎是老大,祁业郎带着他们能有吃有喝。妖精就是这么简单的物种,只要能吃饱饭,能有地方住,那就愿意对你死心塌地。他们就认定你。
祁业郎带着满心的悲愤,慢慢地朝山外走。
他现在已经恢复了不少,他本身修为就挺深,而且妖精的自愈能力非常强,加之他还是一头狼妖,狼这种生物,最大的特点就是坚韧。
他一边慢慢地走着,一边回忆着昨天生的那些惨痛的事。
他记住了那三个捉妖人,一个赵羽凡,一个小孩,还有一个中年人。那三张脸,深深地刻入了他的脑海。
他从鼻孔里喷出两股白气,手上的伤口和背后的掌印给他带来的疼痛已经缓解了不少,他往上翻着眼睛,感受着身上残余的痛楚。
祁业郎之前的双眼虹膜是白色的,瞳孔像是一根悬针,可是昨天在被吞金和守银屠杀了那么多小弟之后,他恨得双眼充血,两只瞳孔变成了血一般的红色。
原本沉静斯文的气质早就不见,现在他浑身上下充满了暴戾之气。
他要复仇。
狼妖暗暗地誓,他要杀光那些出尔反尔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的捉妖人。
他付出了信任,结果捉妖人却是以鲜血来回应他。
可是现在他已经没了小红帽玩具店,他又变成了当初那样无处可去。
才走了一小段路,祁业郎就疼得满头是汗,虽然痛楚已经没有昨天那么厉害,但是手掌伤口周围有一股灼热,像是烈火一直在炙烤他的手掌。
他需要调动一部分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