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想,忽然笑嘻嘻凑到程钦身边问道:
“祖父,如今这位城阳王妃是何出身?”
程钦眼中闪过一丝意外,对程曦居然这般心思敏锐感到欣慰。
他心情大好,拿手轻点她鼻尖,微微笑道:
“这位城阳王妃,是那王府三千护卫统领之女。”
果然!
程曦明亮的眼睛直直望着程钦,在后者眼中看到了肯定。
前头赶车的程晖闻言不禁回头道:
“怎的是护卫统领之女?”他满脸不解。
按程钦方才所说,隆庆帝与何萧甚为亲厚,当初甚至愿将太子妃之位相许,怎么也该过问下何禛的婚事罢?
何禛这位镇守北境的异姓王,居然娶了自家护卫统领之女,这实在有违世道常情。
程钦笑而不语。
程曦见程钦不曾多说,便与程晖开玩笑:
“怎么?还不许人家青梅竹马、以身相许么!”
程晖再是不达世故,也知道这世道的婚姻讲究门第与出身——自己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他不由哈哈大笑:
“小九,你可是茶楼的故事听多了?我只在话本子里见过‘救命之恩,妾当以身相许’,这世道哪有这种戏说!”
程曦便学程钦,摆出一副笑而不语的高深样。
……孤儿寡母,若没有那北地三千护卫,兴许也早没有如今的城阳王何禛。
说是救命之恩一点也不为过。
至于这桩姻缘究竟是报恩还是挟恩,谁也说不好。莫说皇家无亲情,成大事者亦不拘眼前苟且,于他们而言感情永远都要放在利益后面。
就如当初章泽对自己。
程曦忽然心情大坏。
今年十月她便及笄了,家中定然要开始为她的婚事做打算,然而程曦如今却对嫁人成婚全然不抱期待,还隐隐有些畏惧。
就她两世所见,幸运一些的如祖母、母亲和三婶这般,夫妻琴瑟和鸣、相敬如宾;寻常一些,如二婶这般维持表面风光,却也需整日为着乱七八糟的事耗尽心力;至于那种内宅不宁、夫妻成仇,同床异梦、各自算计的,更是大有人在。
程曦靠在车壁上,怔怔望着外头出神。
若是嫁了人,自己便再也不能这样肆意出门游玩各处山水。将来日复一日关在重重院墙中侍奉翁姑,周旋于妯娌妾婢间,一句话要在肚子里斟酌四五遍才能说,又要揉成四五句来听……
程曦猛地坐直身子。
“祖父!我……”
程钦和程晖均是一愣,不明所以地望着她。
程曦直愣愣望着程钦,硬是将“不想嫁人”给咽了下去。
这个念头太荒诞了,便是祖父也不会答应。
自己若是说受不了那种牢笼般的生活而不想嫁人,母亲定会认为自己这几年跟着祖父玩野了不肯收心,指不定还要对祖父生出怨怼来。
祖父因为自己被掳的事已然大耗心神、损了精力,她如何能再让他老人家凭添担忧?
程曦笑嘻嘻摇头:
“我就是想问,咱们此去太原会路过延安府吗?我想去瞧一瞧那黄河上的壶口瀑布,听说极为壮观!”
程晖闻言哈哈笑道:
“你瞧你,身子没好全便又想着去玩儿了!这胆子与四哥还真像,那样遭了一回都不晓得怕!”
程曦暗骂程晖榆木脑袋,竟然哪壶不开提哪壶!
自从生被掳的事后,祖父这一路便极为谨慎小心,宁愿绕道自兰州、平凉、庆阳走,也不远直接自甘州走宁夏、榆林。每到一处便让程定提前将官引拜递当地掌官,更是省去一路游山玩水,只为安全妥善赶路。
她便可怜兮兮对程钦道:
“祖父,这次回京后,母亲必然对我严加看管,只怕日后都再没有机会了!”
程钦闻言,看着这个从五岁起就跟随自己的孙女,没有来的一阵心疼。
他那几个孙子活得极为畅意,便是程时这般老大不小犹不肯成婚,程钦也不让程原恩逼迫于他。
可程曦是个女孩,在家中再是疼宠无限,日后嫁入婆家却仍要小意侍奉婆婆,打理照料丈夫与内宅。
他不由便松了口:
“你若想看瀑布,咱们过了庆阳便往平阳府去,”他看着程曦笑道,“老夫当年曾到过那里,确实壮美。”
程曦便笑眯眯点头,高高兴兴道:
“我将这一路所见趣闻轶事尽数记载下来,将来装订成册,也如筝表姐那位祖辈一样传于后代!就取名……”
她忽然收口,想起自己的印章还留在容潜那儿呢!
程曦不由懊恼。
那印章她自小带在身上,颇有感情,便是再重新雕个一模一样的,也无法与最初的相比。
然而自己与容潜大概此生都不会再有交集了。
她不由怔怔,忽然想起那双漆黑又亮的眼眸。
容晏行……
*
容潜无端端打了个喷嚏。
正在观看兵卫操练的何琨不由回过头,有些意外道:
“受寒了?”
他记忆中容潜几乎不曾生过病。
容潜摇头。
他方才只是莫名其妙的忽然鼻子一痒。
“如何,此阵法可行吗?”他抬眼看向校场中列阵排开的兵卫,“若能配上良马,这阵型倒是极适合骑兵。”
何琨眯起眼看了一会,语带不快:
“那人便是用此阵将裴霖他们打得溃乱无形?”
容潜面容沉静,就事论事道:
“他们人少,用的是较为简易的阵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