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曦立时循声望去,却只见巷尾一角橘色裙摆飞快隐入墙后。
对方既是女子,想来不愿招惹是非。
程曦心下微沉,琉璃眸子覆着一层霜色冷冷盯着陈沚,脑中飞快地转着。
此地离秦肖停马车之处有些距离,却不知大声呼喊的话秦肖能否听见……她目光看向陈沚身后不远处的茶舍后门。
她们方才就是自那里出来的,青岫与冯三小姐兴许还在里头。
只是事情若闹开去,惹出闲话不说,家中也必然要弄清楚她为何会来此地。
程曦不由心下生出一股火来——这个陈沚,就似狗皮膏药般让人生厌,怎得偏偏又遇上了他!
却见陈沚已然朝她一瘸一拐走来,笑道:
“程小姐,想不到你我竟这般有缘?上回梅林匆匆一别,不料今日却在此地又相遇。”
程曦冷冷道:
“陈沚,你几番无状,我均看在大长公主面子上未同你计较。你若再不识好歹,便是大长公主也保不了你!”
这个道理其实根本无需程曦点明,但观如今的程家景况,但凡脑子清醒的人都不会傻到去惹程曦。
然而陈沚不是。
大长公主能养出陈清那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孙女,自然也能养出陈沚这样浑然不顾的孙子。
陈沚慢慢向她靠近,程曦微微后退。
“我怎就不识好歹了?”陈沚看着程曦涎笑,“我不过雪天偶遇程小姐,念着几次交情想送你一程,与你说说话,这传出去……怎么就成不识好歹了?”
真要将事闹大传出去,他虽然讨不了好,程曦的名声也保不住。
陈沚不信程曦这般不在乎。
程曦不由皱眉看向陈沚,见他面色苍白,双目赤红,眼中有些迷醉之色,像是一副宿醉方醒的样子。
她意识到,陈沚此时是不太清醒的。
若陈沚当真不管不顾青天白日做出失礼之事,自己总不能与他玉瓦皆碎罢?
她目光转动,见陈沚的两个轿夫与两名随从分别堵住了自己去路,不由心中大恨。
谁能想到青天白日在这京城中,竟会遇到陈沚这种浑然不顾后果之人!
程曦心中恼怒,眸中光色流转、冷着一张脸俏生生站在那儿,雪白银狐皮毛围着精致的下颌反倒托出一份嗔怒娇丽之色。
陈沚看着这样的程曦不由又痴了。
……她怎得这般好看?
就像个有血肉的瓷娃娃般,不论是赏花宴上与人言笑晏晏的模样,还是梅林中对自己不屑一顾的神情,便是此时恼怒之色都这般撩得人心痒痒。
陈沚昨夜与人花楼饮酒一夜宿醉,本就憋了一身的火不曾泄干净,加之酒性未散,见到这样的程曦竟有些把持不住。
他回头见巷子口街上隐约有人往这里张望,却又匆匆绕开,一副不愿惹事的模样。
陈沚不由色胆包天,拖着行动不便的腿就朝程曦靠去。
一股又酸又臭的酒味扑鼻而来,程曦立时后退一步,背抵住了巷子的墙。
念心想也不想就上前一步挡在她身前。
“你再靠近一步,仔细我家四爷收拾你!”
陈沚闻言轻嗤一笑,却忽然想起什么,不由脸上神色突变。
他直勾勾盯着程曦,阴沉道:
“……可是你找人与我寻事,打伤了我的腿!”
程曦一怔,飞快地瞥了眼他明显僵直的右腿,脑中片刻闪过诸多念头。
听这话的意思陈沚先前曾与人发生纠葛,被打伤了腿。若顺势承认兴许能吓退他……可是陈沚此时不大清醒,倘若反而被激怒,谁知道他会干出什么事来?
程曦这厢还没做出决定,陈沚却已经狞着脸上前一步就伸手推开念心。
念心顺势一把死命抱住他胳膊,扯了嗓子放声大喊:
“秦肖——!”
她的嘴立时被陈沚的随从捂住,陈沚用力挣开念心,伸手便去抓程曦。
程曦不及多想,本能地撩开斗篷抬脚就是重重一记撩阴腿。
陈沚瞬间如抽肠的虾子一般躬起身,双手紧紧捂着裆部,脸色惨白发不出声来。
所有人均呆住了。
程曦转身拔腿就往巷子口跑,然而地上的结冰却让她不及跑出几步就差点滑倒。
陈沚红着眼嘶声道:
“追……”
呆住的随从与轿夫如梦初醒,立时朝程曦追去。
巷子旁的弄堂中忽然闪出一人挡住去路,几人见是个挑着担箩的行脚商,伸手就要推开他。
那行脚商肩上担箩忽然猛地一甩,当先一人立时就被砸倒在地。
众人还不待反应过来,就听“砰、砰”两声沉重闷响,那竹担子飞快绕了一圈后回到行脚商肩上,剩下的两人却已被打翻在地起不了身。
所有人均被这一变故给惊呆了,程曦扶墙站住脚回身,正巧与那行脚商打个照面。
“撒木?!”
程曦失声道。
撒木不由头皮一麻,这才想起自己因情势紧急,竟忘了要找东西遮一下脸再冒头。
他不由看着程曦露出尴尬之色。
地上几人哀哀扶着脑袋踉跄站起身,撒木一回头,却又将他们吓得跌撞退去陈沚身边。
撒木抓着挑担朝他们走去,几人立时护住尚无法直起身子说话的陈沚,抓着念心的随从不自觉便放开了人。
念心一脱身便跑到了程曦身边,回头见那些人互相看了几眼,有人凑在陈沚耳边说了几句。
陈沚白着脸死死盯着远处程曦,却被撒木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