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妍的父亲叫做李宾,当年太后娘娘尚未进入裕王府时,李家穷困潦倒,不过是一个破落户而已。那年家父跟着朋友去关外做生意,回程途中遇到了打草谷的鞑靼蛮子,同行之人全都被杀,只他见机的快,侥幸捡回一条性命,却也身受箭伤,危在旦夕。关键时刻,李宾出现,救了家父一命。为报恩,家父与其八拜结交,认做了异性兄弟。所以,事实上,李妍,嗯,也就是如霜姑娘,其实是为父的义妹,你得叫姑姑才对。”
放下酒杯,李文进娓娓道来,却是一个老套至极的故事,唯一令张佑惊讶的,还是李宾这个名字。
“义父,当初尚在平谷的时候,李妍,哦,不,姑姑曾经有求于我,当时,我曾听她自称‘本座’,这可是个颇有些江湖气息的称呼,不知……?”
他试探性的问道,其实还是有些不确定李宾到底是不是自己记忆中的那个李宾。
李文进笑道:“这事儿咱家还是后来才听她说起的,那个时候,太后的‘病’都被你‘治好’了。”说到此处,他略停顿一下,自斟自饮了一杯,满足的吁了口气,这才继续说道:
“说起来你这个干爷爷也是个不甘寂寞的人,当年他在野狐岭驻守,是个百户,后来与鞑靼作战,被流矢射瞎了一目,于是他就自称‘虎眼禅师’,哦,对了,他小时候曾偶遇云游的道人,传他武功和道义。按理说伤残是有抚恤的,不想上官却贪了他的抚恤,为此,他愤而离军,立志要闯出一番名堂。”
一口气说到这里,李文进停下来歇了歇,捻起一粒花生米放进嘴里咀嚼着,张佑忙执壶为他倒酒,他端起来一饮而尽,方继续说道:“当年世宗爷崇道,邵元节,陶仲文,蓝道行,胡大顺、蓝田玉、王金等一大帮道士都得到了重用,邵元节和陶仲文更是官拜礼部尚书,身兼少师少保少傅数职,权势滔天。可能是受了这方面的影响,咱家那义父便自称在顺圣川了道成真,创立了一个教派,名叫黄天教,又称黄天道。”
李文进讲述的内容与张佑的记忆中并无多大偏差,李妍的父亲,果真就是那个自创一派,历时近四百年才彻底衰退下去的黄天道创始人李宾。
史籍记载,黄天道的真正光大,是在李宾夫妇去世,两个女儿掌教之后,两个女儿后来也被教徒封为了什么佛。
张佑忍不住想,李妍这样风韵的少妇,怎么也跟佛不沾边吧?又想,怪不得她要千方百计的将王金霞送进宫了,原来是希望王金霞能够影响朱翊钧,从而为发扬教派助力。
“原来如此,只是义父,你顾念旧情,鼎力相助,心自然是好的,就不怕万一将来黄天道坐大,图谋不轨么?”
李文进笑了笑,说道:“反正你也不是外人,咱家也不用瞒着你,不过是各取所需吧,毕竟如今李家身处风口浪尖之上,有些事情,不好亲自出头。至于你说的图谋不轨,为父一直都在关注,万不会任其发展到那种程度的,别忘了,为父可是御马监的掌印!”
望着颇有些傲然的李文进,张佑笑了,说道:“孩儿倒是忘了这个茬儿,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未雨绸缪,总胜过临时抱佛脚。”
“嗯,这是为父最喜欢你的地方,和一般少年得志的年轻人不同,成熟,稳重,虑事周全。”
张佑苦笑一声道:“您就别夸我了,要不是您和太后出手相救,孩儿早被陛下宰了……”
“知道就好,那次的事情确实有些莽撞了,不过,也不能就说你冒失,不过是恰好碰到了张蒲州吧。”李文进数落一句,又忍不住替张佑开脱,还真有点怕打击到他。不过,想到此子脸皮厚如城墙,跟自己的妹妹都敢开玩笑,不禁莞尔,心说想要打击到他,怕也不是件容易事,倒是自己多虑了。
正说话间,忽有小火者入内通禀,说是武清伯李伟和锦衣卫千户李文全来了,李文进不敢怠慢,急忙起身,领着张佑出去迎接。
这还是张佑第一次见李太后的父亲与弟弟,只见李伟身穿蟒袍,腰束玉带,服饰华贵,却佝偻着身子,老脸上堆满笑容,怎么看怎么不像堂堂伯爵,若脱下华服,十足就是个刚刚中了头奖的庄稼汉。
李文全倒比他强些,鲜红的飞鱼服穿在身上,脚踩皂靴,腰胯绣春刀,眉眼与李文进有些相似,仪表堂堂,只眼眶有些发青,一看就是沉迷酒色之故。
“原来你就是大哥新认的干儿子啊,听说医术十分高明,可惜,怎么偏偏就治不好自己的毛病呢?”引荐之后,李文全对张佑说道。
张佑暗恼,李文进已经抢先呵斥道:“怎么说话呢?医不自医,没听说过么?”
李文全挺怕李文进,缩了缩脑袋,不甘的辩解道:“我也没别的意思,这不是替子诚可惜么!”
“一边子去,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李文进瞪了他一眼,望回李伟时,脸上已经堆满了笑意:“孩儿这些日子忙的紧,也没顾得去看父亲大人,父亲莫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吧?”
“有什么罪好问的,你忙么,我身子骨儿硬朗的很,用不着总来看我,今日来,实在是有件要事想跟你商量一下。”边说着,李伟边翘起了二郎腿儿,见桌子上还摆着瓜子,顺手抓起一把,咔吧咔吧的磕了起来。
李文进微微皱了皱眉,赔笑道:“有什么事儿派人叫孩儿一声就是,您老人家何必还亲自跑一趟呢?”
“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