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钧双目泛红,忍不住走到陈鹏的旁边,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字一顿的说道:“陈爱卿,你放心,朕,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陛下圣明,微臣替那些死去的弟兄们谢谢您了!”陈鹏强忍悲痛,跪在朱翊钧脚下嘭嘭嘭的连续磕了好几个响头,额头上很快就红了起来。
“张四维,余有丁,王国光,你们看到了么?如何做,就不用朕教你们了吧?”朱翊钧平静的说道,但平日称呼这些重臣时,他很少直呼姓名,或称先生,或者在“大人”面前冠以各自的姓氏,很少直呼其名。
三位重臣感受到朱翊钧隐藏在平静下的怒火,再不敢反驳,纷纷离坐,跪倒在地,张四维说道:“请陛下放心,微臣等必将彻查此事,还陈将军一个青白。”
“张大人,陈将军是帝国的英雄,没有他们在边境奋勇杀敌,就没有我们的安详生活,所以,不能让他们流血又流泪啊!”张佑深情的说道,朱翊钧被他最后一句话打动,重重的点了点头:“子诚说的对,英雄们流血也就算了,绝不能再让他们流泪!”
三位重臣急忙点头,朱翊钧挥了挥手:“去吧!”
王国光余有丁当先转身,张四维则深深的看了张佑一眼,这才躬身退下。
此刻陈鹏的情绪已经稳定了下来,朱翊钧好言抚慰了他几句,听说他昨晚住在李文进府上,连家都没回,忙让他回家和亲人团聚。
张佑也想告退,朱翊钧却留住了他:“别忙着走,朕心情不好,陪朕聊会儿。”
这话正中张佑下怀,自然不会推辞。
一直没说话的李文进忽然道:“陛下,快到用午膳的时辰了,要不要多加一副碗筷?”
“那是自然……不,算了,今天大朝,还没顾得上给母后请安,朕跟子诚去慈宁宫扰母后去,舅舅先走一步,告诉母后一声,朕和子诚随后,朕心情不好,想走走!”
李文进答应一声,冲张佑使了个眼色,当下离去。
朱翊钧果然安步当车,弃了步輦,步行往慈宁宫方向走,张佑跟在他身后,护驾的大汉将军们则远远的缀在后头。
说是要张佑陪着聊天,朱翊钧却一直沉默着。张佑理解他此刻的心情,并未如李文进希望的那样,主动出言开解。
“知道么,朕一直奇怪一件事情。”走了很久,眼看慈宁宫已然在望,朱翊钧却忽然转身,向慈宁花园走去。
张佑没问他奇怪什么,只是默默的跟在他的身后。
朱翊钧又沉默了下来,一直到进了临溪亭,这才又道:“在那些大臣们眼里,朕这个皇帝,究竟算什么呢?”
他的神色有些茫然,却没有等张佑回答,就继续往下说道:“表面上,他们很怕朕,处处标榜,君权至上,但实际上呢,朕不过是去延祺宫多了些,他们就敢上疏指责朕不该沉湎女色,他们不是也盼着朕早日有后么?王皇后是朕的女人,郑淑嫔难道就不是?还有,满朝文武,哪个人没个三妻四妾的,连元辅先生都不例外,可为什么朕不过是和两个小宫女亲热了一下,冯保就敢找来母后?害朕被母后骂了个狗血淋头,甚至威胁要废了朕,让潞王登基,这还不算,元辅甚至逼着朕下罪己诏。”
说到此处,他的情绪明显激动了起来,脸色有些涨红,却兀自不肯停歇:“知道朕为什么一直没有贴身太监么,就是因为这件事情,害的朕最喜欢的两个贴身太监,被冯保打发去孝陵种菜,然后不到两个月,就先后暴病而亡……呵呵,好一个暴病而亡,他们眼里但凡有朕这个皇帝,敢这么大胆?”
“再说今天的事情,陈鹏所说,十有八*九是真的,即使有些出入,那所谓的辽东大捷,肯定也有猫腻,李成梁不可能不清楚,那些急着想杀陈鹏灭口的人不可能不清楚,甚至,内阁的辅臣们应该也知道真相,要不是你,直到现在朕还被他们蒙在鼓里。”
他用力握拳,发出咔吧的声音,重重的擂了亭子的石柱一下,发出砰的一声:“朕就想问问,在他们眼里,朕到底算什么?”
此刻的朱翊钧不光光是愤怒,张佑感受更多的,还是迷茫和无助。没错,这人确实是九五至尊,普天之下,都是他的土地,普天之下,都是他的臣民。但归根结底,他也不过是个被那些大臣们用礼仪圈养在紫荆城里的可怜人罢了。
随着接触日深,他对朱翊钧的了解早已不停留在史书典籍之上,如今听他长长的一通肺腑之言,张佑忽然感觉一直横在心头的某种隔膜突然消失了。
好吧,或许你治国的本事不咋地,受到挫折,还爱破罐子破摔,但起码现在你还是想做一个好皇帝的。
有几个皇帝不想做出一番事业来呢?
“既然陛下拿微臣当朋友,微臣也不瞒着您,其实,有些话如鲠在喉,一直都想对您说呢。”张佑说道,他知道,朱翊钧什么都不缺,就缺一个真心为他着想的朋友。
朱翊钧果然没有生气:“你说的没错,朕确实没拿你当外人,你不是舅舅的义子么,要是普通人家,朕还得叫你一声义兄呢,说吧,不管说什么,朕都不怪罪你。”
张佑没想到朱翊钧居然这么说,不禁有些感动,点点头:“那微臣可就要冒犯了,恕微臣直言,自来帝王们,除了极少数几个,其实绝大多数都希望做个好皇帝,但为什么昏君那么多呢?”
朱翊钧想不到张佑开口就是这种十分尖锐,旁人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