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爱金到底还是没有进去,别看他不爱说话,却实在是个聪明人,知道此刻进去劝朱翊钧,恐怕非但起不了好作用,反而会火上浇油,加重朱翊钧的怒火。
所以他只能万分煎熬的等在外头,暗暗祈祷满天神佛保佑张佑平安无事,度过难关。
里头张佑被朱翊钧骂的狗血淋头,心却突然放松了下来。后世他也跟过领导,明白一个道理,领导越骂你,越说明对方重视,反而总是客客气气,才是真的打从心眼里疏远。
“微臣知错了,下回再也不敢了。”静等着朱翊钧发落,感觉他怒火渐渐平息,张佑这才叩头小声说道。
朱翊钧的声音一下又提高了:“还有下回?”
“没有没有,再也没有了。”
“这还差不多,不是朕说你,你是朕亲舅舅的义子,朕的皇子诞生,皇后受孕,你都是最大的功臣,更别提郑淑妃王贵人以及母后她们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从一开始见到你从热气球上凌空那一跳开始,朕就从来没有自外于你的心思,你倒好,反倒先疑心起朕来了,朕能不寒心么?”
朱翊钧语重心长起来,一边说着一便抬腿在张佑的肩膀上点了一脚:“行啦,滚起来吧,老子还没怎么着你呢,哪天真气火了老子的时候,你再下跪不迟。”
“主上宽宏大量,微臣无地自容,万死莫赎其罪。”
“得了吧,还万死,一刀下去就再也见不着了,若非如此,朕早宰了你九千九百九十九刀了。”朱翊钧气哼哼的说道,接着高声对外叫道:“曹爱金,找人进来收拾一下。”这才盘膝上炕,指了指对面:“你也做坐吧,杵在那里跟个木头桩子似的,看着就让人心烦。”
“是。”张佑答应一声偏身斜坐到炕沿儿上。
曹爱金领着两个小宦官进来,指挥着他俩将地上的瓷杯碎片打扫干净,又亲自用白手巾将炕桌上洒出来的茶渍擦干净,这才倒退着领着两个小宦官重新出了暖阁。
“说说吧,假账的事情到底怎么回事?”待三人出门,朱翊钧这才问道。
既然主动提及了,这个问题肯定绕不开,可惜张佑仍旧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迟疑了。没办法,这个问题实在是有些难以回答。直接承认肯定不行,即使理由再充分。否认也有风险,没有不透风的墙,另外,他甚至不敢保证张伟光现在有没有在朱翊钧手里。
“怎么,很难回答吗?”等了片刻,朱翊钧悠悠开口。
“确实。”张佑老老实实点了点头,他已经有了打算。
“怎么个难法儿?”朱翊钧显出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并未因此动怒。
“因为微臣确实不敢保证没假。”
“怎么说?”
“微臣只是个掌总的,具体事务一直由我的岳母负责,事实证明,她是个商业界极具天分的女强人,一切都处理的井井有条,银号生意蒸蒸日上,她起码要占六成的功劳……”
“这一点朕承认,说重点。”
“重点是微臣根本不敢保证她没有私心,毕竟,即使微臣经手的事宜,也免不了中饱私囊。所以,其实微臣虽然对于陛下派人查账有些不满,实则心底里还是挺支持的,那可是我的老岳母,总不好说查她的账吧,那不是摆明了不信任她嘛。”
“你也有中饱私囊的时候?”朱翊钧首先关注的居然是这个问题。
张佑摸了摸鼻子:“刚开始当上格物所总管的时候有过,那时候穷,后来就不用了。”
朱翊钧点点头:“倒也可以理解,那时候你刚到京城,以前穷怕了嘛……朕明白你的意思了,张常氏那儿自然是不会明着告诉你她做假账贪污的,而你出于对她的尊重,不敢,也不能主动要求查她的账,朕此举反倒帮了你的忙,对吧?”
“差不多吧,不过,微臣敢拿脑袋担保,就算我岳母真的做了点假账,对陛下您的忠心肯定也不用怀疑。”
“嗯,人都有私心嘛,内廷那些大太监,外廷那些大臣,包括那海刚峰,又有哪个不贪污的?”
“呃,别人微臣不敢保证,海大人那里,肯定是两袖清风。微臣在金陵,其实几次都想去看他,不过觉得他肯定也不待见微臣这种人,怕吃闭门羹,便没敢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不过允修去看过他,据允修说,他家那是真正的家徒四壁,别无长物。据说邻居可怜,经常有人送些吃食,他却分毫不取,守着清贫,甘之若饴,说真的,微臣其实对他的为人处事以及为政的能力并不感冒,但是对于他的人品他的清廉,绝对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别人我不知道,微臣自己自问绝对做不到这一点。”
“照你这么一说,外间传言不虚。”朱翊钧有些动容了,接着一笑:“倒是你,还算有些自知之明,你是循隶嘛,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肯定是永远都做不到他那一点的……如此说来,这样的人才放置不用肯定遭百姓诟病,朕琢磨着,干脆给他个南京都察院的差事,对贪腐成风的官场,肯定能够起到震慑的作用。”
“陛下英明,此乃知人善用之道也,如此一来,江南百姓幸甚。”海瑞最佳的位置就是都察院,只要不参与政事,只负责监察官员,对于天下百姓来说,确实是一件大好事。
误打误撞的居然起复了海瑞,张佑很有些五味杂陈的意思,不过,到底还是开心的成分居多。
“少拍马屁,不说他了,还是说大明银号吧,朕琢磨着派驻户部官员常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