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杭州总兵府,知府王世贞便装前来,戚继光亲自出迎,一路揽着他的胳膊直奔自己的书房。
落座奉茶,不等王世贞开口,戚继光便抢着道:“闲话少说,子诚派人跟你联系了么?”
王世贞苦笑:“我还想问你呢,少将军不是派人求救来着么,精兵强将派出去那么多,就一点儿他们的线索都没发现?”
两人是多年好友,说话间并不客气。
“犬子后来倒是派人稍过口信儿,说子诚说的,让我继续作势,不过这都快半个多月没信儿了,我实在是有点儿担心他们啊,”戚继光说着再次苦笑一声,问道:“你说说,这小子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真有什么打算,就不能通通气儿?这些日子我这心七上八下的提着,真特么不是个滋味儿啊。”
“听说那些大家族的家主们都赶去松江见徐阁老了,我推测,子诚他们肯定没有遇到危险,至于为什么不不露面嘛,那小子鬼精鬼精的,谁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啊。”
说到此处,两个人相对苦笑,同时沉默了下来。
好一会子,王世贞首先打破了沉闷:“要我说,咱俩也别在这儿胡乱猜测了,既然他不想露面,必有不想露面的道理,你呢,继续派人寻找,同时,暗中留意四海帮的动静,那是老徐家养的一条好犬,脏活儿都是他们干,徐阶要是真想对子诚不利,肯定启用他们。另外,派人通知邢尚智,以南京守备太监的名义发布一条命令,号令江南官场搜寻张佑的下落,不是让咱们作势么,咱们就做足喽,顺便也能看看,谁是真心实意的替子诚着急,谁又阳奉阴违。”
“成,我亲自去一趟金陵,正好也问问文长的意见,也说不定子诚跟他们联系来着……你说,子诚会不会带着孔祥偷偷进京了?”说到后边儿,戚继光突然问道。
王世贞微微额首,说道:“你别说,还真有这个可能,不过,进京的路现在都有各大家族的人把守,听说连漕运的船都得一艘一艘的搜查,用的虽然不是寻找子诚的名目,不过,想来也是担心他们进京见驾。”说着他话锋一转,又道:“可惜如今正是漕运的当口,杭州是重中之重,我真是分身乏术了,不然的话,怎么也得跟你跑一遭金陵……”
“你忙你的便是,留意着子诚的动静便成,晚上睡觉别睡的忒死,别真的子诚求救了,却找不到你人影。”
王世贞翻了戚继光一眼:“放心吧,不光你不希望那小子出事儿,你当我就希望么?我还等着见识他所说的大明盛世呢。”
戚继光扯了扯嘴角:“我这不是关心则乱么!”
大内,坤宁宫。
春闱刚刚结束,殿试结果,会元方从哲不出意料的拿下了状元,然后李廷机探花,朱国祚榜眼,张若瑄的学生一举包揽了前三,二甲也有两人,分别是叶向高和梅国祯,剩下的全在三甲,名次也很靠前,成为了今科最大的赢家。
鹿鸣宴后,张若瑄摆宴为自己的这些弟子们庆贺,不光张居正亲自出席,还邀请了申时行,张学颜,潘季驯以及大明报社李贽申婉儿顾宪成,和格物所郭造卿徐光启赵士祯赵振宇等,除了徐渭已经赶回金陵,全都是如今京师响当当的人物,甚至连朱翊钧都亲自委派李文进赴宴,消息传出,朝野哗然。
“听说皇帝还赏了若瑄那丫头一个左春坊左庶子的职务?不怕那些文臣清流们吵翻天?”听朱翊钧说起昨天张家的盛况,李彩凤笑吟吟的问道。
朱翊钧一笑,说道:“荣嫔的师傅不早就当了锦衣卫北司的千户了么,再多一个若瑄也没啥,另外,是名义上的,不用她坐班点卯,她的那些弟子们争气,除了有几个科道官上书提了一嘴,别的官员倒是没说什么。”说着又补充了一句:“申时行他们都去了,他就算的上食古不化的了……就只是委屈了余有丁了,一界主考,没想到白白给若瑄做了嫁衣。”说着觉着好笑,不禁笑出了声。
“你呀,真是被子诚那小子带坏了,”李彩凤白了朱翊钧一眼:“那些人说是若瑄的学生,说白了还不就都成了子诚的人?你就不怕将来有一天他尾大不掉,生了异心?”
说话间,她不禁回忆起了那天下午的荒唐,心里顿时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朱翊钧可不知道自己的老娘在想什么,笑道:“不瞒母后,孩儿有时候还真的有点儿担心,不过,朕觉得他不是那种忘恩负义之徒,话再说回来了,就算他真的生了别的心思,如今可不是昔年太祖起兵之时,没名没分的,连成祖他老人家都费了老大的劲,何况他一个异姓了。”
“越说越不像话了,祖宗的事儿,是能随便议论的么?”
“是!”朱翊钧点头受教,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
李彩凤其实也不过就是随口一说罢了,并没有真的责怪朱翊钧的意思,说道:“其实哀家也觉得子诚不是那种人,不过就是提醒你一下罢。”
“孩儿明白,”朱翊钧说道,又道:“其实今天过来,一来是给母后您请安,二来呢,是想告诉母后一件事儿,子诚失踪了。”
“什么?”李彩凤吓了一跳:“你还笑的出来?到底怎么回事儿?”
“不是孩儿心大,实在是对那小子忒了解,滑不留手的,肯定出不了大事儿……嗯,当初他走的匆忙,不是因为洞庭县的事儿么,到了洞庭之后,正好碰上县丞中风,就被他给救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