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陆二夫人来了,陆老夫人眼里瞬间闪过一抹冷芒,随即淡笑着吩咐那小丫鬟:“请二夫人和五姑娘进来罢!”
“是,老夫人。”小丫鬟应声而去,很快便见陆二夫人领着陆明欣走了进来。
陆二夫人一身绛紫色交领绣缠枝莲的通袖褙子,梳了牡丹髻,戴了鹊登梢头累丝金凤钗,还描了眉扫了胭脂涂了口脂,打扮得十分华丽,不知道的人见了,还以为她是要出门去赴宴,而不是待在自己家里,此行也只是过来给自己的婆母晨昏定省。
但饶是打扮得这般华丽,陆二夫人眼里的血丝和满脸的憔悴之色依然遮掩不住,稍一细看便能看出来,显然她昨晚上睡得非常不好,甚至还有可能一夜未眠。
“给母亲请安!”陆二夫人赔笑着上前屈膝给陆老夫人见礼,声音微微有些沙哑。
一身浅碧色襦裙的陆明欣低眉顺眼的跟在后面,几乎已快要让人感觉不到她的存在,想想也是,作为她嫡母和嫡姐的陆二夫人和陆明雅如今都显然不受陆老夫人这个定国公府内院地位最高之人的待见了,更何况她一个庶出的庶出?
陆老夫人有意晾了陆二夫人和陆明欣一会儿,才淡声道:“起来罢。对了,三丫头怎么不见,莫不是昨儿个县主白说了她几句,她面子上过不去,所以今儿个连我这里也不来了?县主昨儿个那话是说得有些重了,三丫头一向娇养,一时间心里过不去也是情有可原,可话说回来,县主那话也非无的放矢,三丫头于规矩上的确还有些欠缺,且县主何等身份,为她好才说她,换了别人,看县主给不给个正眼,她该惜福才是,怎么倒使起小性子来?得亏得县主这会子不在,不然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屋内众人听得陆老夫人有意称陆明珠为‘县主’,而不是像往常那样亲昵的称‘四丫头’,便知道她是有意揉搓陆二夫人了,都眼观鼻鼻观心的低了下头去,免得陆二夫人面子上越发过不去。
但饶是如此,陆二夫人依然羞愧欲死,脸上的笑几乎就要挂不住,片刻方勉强赔笑道:“回母亲,能得县主教诲是雅儿的福气,她受教还来不及,又如何会使小性子?实在是昨儿个夜里她不慎染了风寒,烧了一夜,今儿个起不来床了,才会没来给母亲请安的,方才儿媳离开时,她都还昏睡着,母亲若是不信,可以问五姑娘,便可知儿媳的话是真是假了,还求母亲明鉴!”
陆明欣听嫡母提到自己,再不想让人注意到自己的存在,说不得也只能开口了,“回祖母,母亲所言句句属实,三姐姐的确病了,还求祖母明鉴。”
昨儿个都还好好的,今儿个便病得起不来床了?陆老夫人自然不信这话,不过陆二夫人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她也不好再咄咄相逼,不然传了出去,旁人就该说她凉薄苛刻,不顾孙女儿的死活了,因忙换上一脸的着急担忧,道:“雅丫头病了?那请大夫了吗,大夫怎么说,可严重不严重?你也是,雅丫头都病了,你当娘的就该寸步不离的守着她才是,还过来做什么,使个丫头过来说一声也就罢了,且快回去罢,稍后我再使人瞧她去,若瞧得情况不好了,记得使人告诉你大嫂请太医去,要什么药材补品,也只管使人去你大嫂那儿取去。”
陆二夫人被陆老夫人先抑后扬的态度弄得微微有些局促不安,赔笑一一回了陆老夫人的话,“……当时二门都下钥了,便没有请大夫,只给雅儿吃了丸药,拿了药酒给她擦拭身子,想着等天亮后还不见效果,再使人去回了大嫂请大夫不迟,倒不想五更天时烧竟渐渐退了,人也睡得安稳了,想来应无大碍了,母亲只管放心。”
陆老夫人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只要烧退了人睡得安稳了,应当很快就能好起来了,不然这说话间就该过年了,若她到时候还好不起来,说不得只能将她移出府去了,也免得过了病气给其他人。”
如今距离过年还有整整三个月,陆老夫人却说‘说话间就该过年了’,还说要将陆明雅移出府去,陆二夫人又岂会听不出陆老夫人言语中的警告之意?心脏猛地一缩,强笑道:“她小人儿家家的,病来得快去得也快,想来至多三二日的,就可以大好来给母亲问安了,还请母亲不必忧心,不然她的罪过越发大了。”
陆老夫人点点头,不再与陆二夫人说话,而是看向张嬷嬷:“我昨儿个不是让你挑几匹缎子给芙丫头萱丫头做衣裳吗,挑好了吗?若是挑好了,趁着这会子人多,便当着大家伙儿的面儿,给了她们罢,也省得事后有人找她们的麻烦挑她们的理儿,质疑她们是从哪里来的这些缎子。”说完,还有意无意看了陆二夫人一眼,言外之意很明显。
陆二夫人就越发的局促不安了,喏喏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得低垂下了头去。
陆大夫人见所有人都不说话,只得装作听不出陆老夫人的言外之意,硬着头皮笑道:“母亲说哪里话,芙姑娘与萱姑娘有什么好东西自然是母亲赏的,难道谁还敢找她们的麻烦挑她们的理儿去不成?若是被儿媳知道了,第一个便饶不了她!”
陆老夫人闻言,这才面色稍缓,看了一眼陆二夫人还待再说,一直没说话的陆明萱已笑道:“这便是老夫人要赏姐姐和我的缎子吗?好漂亮啊,做成衣裳一定更漂亮,老夫人真是太疼姐姐和我了,我们都不知道该如何报答您老人家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