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陆明芙后,陆明萱简单梳洗了一番,便在她特意留下值夜的丹青的服侍下,躺到了床上去,丹青则在服侍她躺下后熄了灯,躺到了她的脚踏上。
黑暗中,陆明萱以仅够彼此听得见的声音低低道:“我此番进宫怕是凶多吉少,便是皇后娘娘不会立刻便对我动手,只打着让我作公主伴读的名号将我留在宫中,我也注定逃不过这一劫,到时候我若有什么三长两短,只怕你也活不了了,所以我打算就这两日便安排你去积芳阁,然后便不要回来了,自己找个安全的地方隐姓埋名过自己的日子去罢……”
话没说完,丹青已小声却坚定的道:“我不会离开姑娘的,要生咱们主仆一块儿生,要死便也一块儿死,黄泉路上,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下午荣泰居的动静那么大,空翠阁又离荣泰居离得进,空翠阁的人自然该知道的都知道了,除了丹青,陆明萱屋里其他人不用说都是一脸的喜色,觉得陆明萱若真成了大皇子的人,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将来她们这些贴身服侍的人难道还能少得了好处?亦连陆明芙屋里的人也觉得与有荣焉,她们姑娘可是萱姑娘的亲姐姐,难道将来萱姑娘飞黄腾达了,还有不提携自家姐姐的道理?
也就是想着陆明雅才被送去了大觉寺,老国公爷与陆老夫人必定心绪不佳,陆大夫人与陆明凤也必定不会乐意见到她们喜气洋洋的样子,才极力收敛着罢了,不然指不定这会子空翠阁早比过年还要喜庆热闹了,所以丹青自然也是该知道的都早已知道了。
陆明萱苦笑道:“我自己死也就罢了,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你也跟着我一块儿去死?你听我的,明儿便收拾一下东西,就这两日我便找机会送你出去,不然我岂非死也白死了,总得有人知道我的冤屈,将来一旦有机会时,好为我伸冤报仇,也好叫他们头顶上时刻悬着一柄剑,让他们惶惶不可终日不是?”
重活一世,她自认已比上一世聪明谨慎了许多,谁知道她的敌人们也比上一世更多也更强大了,由不得她不怀疑,也许自己的命运乃至生死注定就要掌握在别人手里,无论她怎么挣扎怎么奋斗都是一样的,就像蚂蚁对上大象时一样,能打败吃掉大象的蚂蚁难道会比一脚便能踩死蚂蚁的大象更多吗?
她以前还有自信自己便是那一只幸运的蚂蚁,但现在她不敢这样想了,在绝对的权势和力量面前,她那点微不足道的力量又算得了什么?她是真的觉得累了,横竖她最在乎的人陆中显与陆明芙的命运看起来都已发生了改变,她又实在无力对抗徐皇后和大皇子母子,此番他们若真要她的命,那便让他们拿去罢,也省得以后她再日夜活在担惊受怕中。
陆明萱不由自暴自弃的暗想着,但念头才一闪过,她已禁不住在心里骂起自己来,总不能因为知道总有一日天会下雨便不出门,知道总有一日会死便不求生罢,她又没做错什么,凭什么要死的人是她而不是那些做了错事的人,难道就因为那些人比她更有权势,便可以随意操控她的生死吗?
不,她不甘心,她要活,不但要活还要活得好好儿的,把上一世没来得及享受的都补回来,徐皇后就算是皇后又怎样,难道她还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自己不成?到时候只要自己寸步不离的跟着陆老夫人和陆明凤,也不是没有生还的可能,只要她能逃过这一劫,便有了更充足的时间来为以后筹谋,再不然,她便是死也不会让徐皇后母子好过,临死前也一定要嚷出大皇子的秘密,看到底谁损失更大!
丹青却仍不同意离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若姑娘真遭遇了不测,我又能逃到哪里去?倒不如留在姑娘身边的好,况皇后娘娘既然敢明堂正道的让大夫人带姑娘进宫去,便未必敢真选在那日对姑娘动手,不然老夫人势必不会善罢甘休,便连给公主选伴读,老夫人若真要推辞,也未必就推辞不掉,姑娘且不必悲观,咱们并不是必死无疑,还是很有希望活的。”
陆明萱见一时说不转她,便也不再多费口舌,只暗想着至多这两日自己寻个由头回了陆老夫人将她给撵了,到时候她不就不离开也只能离开了?
不想丹青见她不说话了,反倒忽然道:“凌公子如今不是在宫里当差吗,指不定到时候能帮衬上姑娘一把呢,只是我们要如何才能把话递进宫里,让凌公子知道此事呢?”
丹青的话提醒了陆明萱,却不是为了让凌孟祈到时候帮衬她,而是为了提醒他在宫里多注意一些,省得一个不慎便着了徐皇后与大皇子母子的道儿,因沉吟道:“是该提醒一下凌世兄,让他多加小心才好……不必等过几日了,明日你便出去一趟,找到小迟掌柜,让他去皇宫的西华门找一个叫小礼子的小太监,替我带句话给凌世兄,就说‘那人的母亲已知情了,让他多加小心’,若那小礼子问是谁让小迟掌柜去的,就说是一个姓罗的让他去的,那小太监自然就明白了。”
想不到那日在隆福寺不慎听到罗贵妃与凌孟祈说的让他有事便去西华门找小礼子的话,如今竟派上用场了,这算不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呢?
丹青只要陆明萱不赶自己走,对她便是绝对的言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