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见到她,是五个月后派人来接他。
他去了京城,雍王府。
她第一次用那样温和而又带着犹豫的口吻,问他:“青竹,你的血能够入药,你可愿意让我用你的血来医治王妃?”
她开口问他,就代表在她心里,已经将他排在了后头。
他抬起一双无波无澜的漆黑眼瞳,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纪棠雨多给了他一年的活命时光,那段日子,他体验到了前所未有的感觉。
于情于理,他都不能拒绝她。
但是他没有想到,纪棠雨的用血量会这么大。
甚至快要威胁到他的性命。
因为身体血肉的特殊原因,他的伤口很难愈合,也经常因为贫血而头重脚轻,四肢无力。
有时候他脸色苍白地坐在椅子上,垂眸看着纪棠雨冷静地刮开他苍白透明几乎要要看到筋脉的肌肤,墨玉一般的瞳眸中满是冷静和从容。
他的心如坠冰窟。
只是为了让那个男人开心吗?
就不惜过度使用他的血来医治那个男人的妻子?
“再这样下去,我会死吗?”忍不住轻声问了她一句。
纪棠雨只是微微一愣,看着面前柔弱苍白的男孩子,柔若无骨的手搭在他的脉搏上,然后清晰而坚定地说:“有我在,你不会死。”
他信了,却坠入了更深的深渊。
因为久病不愈缠绵床榻的雍王妃大好了以后,容胥又倒下了。
在她心里,他怎么比得过容胥呢?
他的血就好像灵丹妙药,拥有着无往而不利的功效。
纪棠雨满眼哀求地看着他,心中却已经笃定了他不会拒绝她。
看着昔日高高在上的女孩,他又怎么拒绝得了?
只是当某一孤枕难眠的夜里,他轻抬眼眸去看窗外的夜色。
众星捧月,缺月如钩。
他好像看见了久违了的母亲的笑颜,然后这一切又被撕得粉碎,他看见了母亲倒在一片血泊中,旁边是浑身颤抖双手抱头的父亲和一脸兴奋战栗之色的二叔。
他躲在柜子里,透过那一丝细缝看着,抱着双膝瑟瑟发抖,死死地将呜咽在了肚子里,无声哭泣……
他不能这样下去……
他不能死,他不想死……
他还没有给母亲报仇,他还没有让那几个猪狗不如的qín_shòu得到该有的报应,他怎么能死?
眼前划过纪棠雨明媚如画的容颜,他冷静地将其撕个粉碎,然后一字一句地对自己说:“她永远也不会属于你,你该走了。”
然后他走了。
逃出了雍王府。
纪棠雨雍王府的人上天入地一般地追踪他。
年幼的他躲在一棵高大茂密的树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底下的护卫不断地经过,然后清晰地听见了她冰冷而果断的声音:“务必要将他找到,不必投鼠忌器,如果他反抗,直接打断他的腿。”
心好像已经不会痛了。
那里的温度早就随着血液的流失而慢慢冰冷,覆着一层寒霜。
要问他恨吗?
应该是不恨的吧。
是她将他从必死的困境中带出,带着他领略世间最美的风光。
至那以后,此生无爱亦无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