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安迪对珍妮来说是方法派的萌芽的话,那么,凯伦就是她在方法派上的第一个小尝试,也许是因为珍妮和凯伦的相似之处要比她想得更多,她在入戏凯伦时是非常轻松的,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根本毫无困难,无需一点外界刺激,不管对面是乔治.克鲁尼还是丹尼尔.戴-刘易斯,对她都没有太大的影响,甚至就连演出安迪时,珍妮经常需要摆脱的压抑感、沮丧感,全程都没有出来搅局,这梦幻般的开头,也让珍妮对于整个‘方法派与我’放松了警惕,误以为梦露也会是这么轻松的一顿大餐——但事实证明,她实在是错得离谱,也许影视工业可以和汽车生产线一样流水化,但电影本身却终究还是带有强烈的艺术色彩,每个角色都有它的特别之处,能搞定凯伦,并不意味着她也能随随便便地就吃掉玛丽莲这块蛋糕。
如果把凯伦和梦露进行比较,用漫画化的手法来阐述的话,凯伦和珍妮的同步率是非常稳定的100,她和玛丽莲的同步率就不好说了,有时候低到50,有时候却会瞬间飙高到150,而当她们的同步率达到150的时候,珍妮就会进入短暂的失控状态,她把这种状态称呼为‘深层入戏’,和‘浅层入戏’相比,深层入戏状态下的玛丽莲显然魅力四射,拍摄效果更好,但也让她对自己的心理状态产生担忧,更是不受她的操控,珍妮自己也不能决定它什么时候出现,更是拿不定主意,自己希望它出现还是不出现。
虽然她和萨尔维没有谈论电影以外的事务,但这只是免除了珍妮对萨尔维道歉的一个任务而已,她还是会不由自主的去思考现实生活中的种种烦恼,这些事其实也让她感到很踏实,毕竟这些事情被视为她的锚准,而在她大部分心思都依靠着锚准来找安全感的时候,她当然没有再次‘深层入戏’过,就连‘浅层入戏’也完成得有些勉强,西蒙找她来排练了几次,在两人的重点场景上,西蒙的表演有些缺乏信心,而珍妮则自家人知自家事,她未必要比西蒙好上多少。她就像是一个刚学会游泳的孩子,在呛过一次水之后,虽然捞起了一个救生圈(起码她认为是救生圈),但还是胆怯地不敢再次把头给扎进水里。
然而,也许是她的意志力真的十分强大,也许是她和梦露之间的共鸣一旦产生就不容易淡忘,在看到萨尔维,看到这个全场最优秀的男人流露出对她的倾倒之色时,藉由这份女性特有的虚荣感,珍妮一下又完全进入了梦露的状态:平时她也会享受这种感觉,毕竟她也是个正常人,当然渴望征服旁人的注意力,但她并不像梦露一样,公然地享受、沉溺着这种感觉,所以,自然而然地,梦露的感觉全回来了。
在一开始,她的自我还有些抗拒,就像是她的四肢并不是那么的协调,在其余的肢体已经准备好畅泳的时候,她的一只手依然抓着池壁不肯松开。但,萨尔维眼里的欣赏对她来说是强有力的一推,她自己的理智也在提醒着她:这是在片场,你应该沉溺进角色,这是你该做的——
虽然还有些不肯定,但珍妮依然松开了手,就像是放弃和酒劲对抗,她一下就坠入了微醺之中,欣然地享受着来自萨尔维的眼神,但她并没有上前同他搭讪,而是耐心地走到角落里,在休息区等候着开场:她还知道这是在表演,台词和走位都在她心里,一清二楚,但这并不能阻止珍妮以玛丽莲的视角来享受着现在的一切。这是她最欣然的一段时间,她新婚燕尔,有个被她迷得神魂颠倒的丈夫,她即将要和自己最欣赏,甚至有几分崇拜的导演合作,英国人看来很喜欢她,一切都是这么的好,她就像是一个锻炼了多年的体操运动员,有好几个满分的套路,只等着在一会的表演中施展出来,教所有人都更加爱她。
肯尼斯.布拉纳、茱莉亚.奥蒙德、西蒙.罗埃默尔、多格雷.斯科特、托比.琼斯……一个接一个主演来到珍妮身边坐了下来,但她并没有和他们谈笑的兴致,只有肯尼斯和茱莉亚低声地交流着什么,即使是表现派演员,在上戏前往往也有几分紧张,西蒙反复阅读着台本,而托比则默默地凝视着忙碌的摄影棚,至于珍妮呢,她的时间好像过得很快,周围的世界就像是高速列车外的风景,模糊地迅速擦过,直到一声‘’之后,那个嘈杂的世界忽然安静了下来,而她的世界——那个沉睡着的世界,则像是听到了春雷的花草树木,快活而肆意地伸展起了身躯——
“诸位,这是我的荣幸,能够把一位实际上无需介绍的女士介绍给大家——”随着劳伦斯略微倦意,却又绅士风度十足的声音,她的世界活了过来。珍妮无视了空荡荡的‘第四面墙’,以及那片黑压压的人群,她忽略了那个世界,她面对是眼前这片尚且保持着一定的风度,在现代文明前依然有些童真的人群,他们为她而着迷兴奋,那份善意、崇拜和隐隐的新鲜感让她亢奋之余又有些警惕,是的,此刻她正处于作战状态,她的心思一片空灵:她清楚地知道人群需要什么,而她又受过多少训练和叮嘱,只为了优雅从容地对他们的需求稍加满足,但永不给予太多。她会毫不费力,丝毫不带造作地给予他们——哪怕他们一句话也不说,她也知道他们现在想要的都是什么。
“玛丽莲,新婚的感觉如何?”人群中传来高叫。
——这是玛丽莲喜欢回答的问题,因为对这个问题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