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那就好啊。”老人轻轻咳了一声,有重重的痰音,“还是你老舅会保养……唉——年轻时不注意身体,瞎折腾,到老了,哪知道会是现在这个样子,连上个厕所都要人帮忙……”
“好好调养调养,会好的……”我自欺欺人地安慰老人。
“呵,好不了啦……”老人摆摆手,“……听你老舅说,有事要问我。”
“是啊,您跟蓝海蓝老比较熟悉,我想了解一些关于他的情况……您知道,蓝老年纪也大了,好多事情都记不清楚了。”
老人笑了笑:“到我们这把年纪,没有记不清的事……不想记起或许是真的。”
“噢?”我和小周对视一眼,“您的意思是……”
妇人走了进来,给我和小周各上了一杯清茶,又给老人端来一杯白开水,然后就退出去了。等妇人走后,老人端起水杯喝了一口,问道:“刘惠,现在还跟蓝老在一起吗?”
“是啊,还在一起。”
老人点点头:“嗯……这妹子,痴啊。”
“我没听懂……您,能不能从头说起?”
“这事,知道的也就几个人,本不该说出去,但我死后,估计再也没人会说了……但你老舅答应了的,在蓝老生前没有经过蓝老允许,你们是绝不会讲出去的。”
“是的,这事,我老舅做主。”
“嗯……你老舅我信得过。”老人清了清嗓子,“刘惠是刘奇的独生女。当年蓝海在刘奇的画廊办了不少画展,这些业务,大多是刘惠经手帮忙打理的。当时,蓝老的妻子年纪也不小了,还患有疾病,常年卧病在床,蓝海既要忙工作还要照顾他妻子,就有点力不从心。后来,刘惠干脆就做了蓝老的秘书,全权帮他打理生活和业务上的事,基本上是蓝海的管家了,替蓝海减轻了不少压力。这本来是件好事,可到最后,刘惠与蓝海日久生情,竟然……”
“他们好上了?”这结果似乎既在意料之中,又有点出乎我的想象,因为,蓝海和刘惠的年龄,看上去相差太远了。
“是啊,他们两人偷偷好上了……刘奇发现这个事情之后,大为恼火,和蓝海两人几乎反目成仇。所以,八四年之后,他再也没有在“视点”为蓝海举办过画展。”
“原来是这样……”
“还不仅仅是这样,为了拆开蓝海和刘惠,刘奇曾把刘惠关在家里几乎一年,不许他们见面。但最后,刘惠还是只身跑出了家门,决意跟蓝海私奔了。”
我和小周面面相觑,我问道:“那个时候,惠姨也只是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吧?”
“是啊,刘惠那时候还年轻。呵,年轻人嘛,多情,执着,这是没办法的事。反正,她就认定了跟着蓝海,以后,就一直陪在蓝海的身边了。”
“那,刘奇后来没去找过惠姨?”
“找过——但刘惠死活不肯回去。刘奇在社会上也是有头有面的人,这事到底是家丑,也不想闹得沸沸扬扬,几经努力看没有办法让刘惠回心转意,也就只能罢了。后来,蓝海迁回国内,就更是天高皇帝远了,再也管不着了。”
“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是啊,女人要是铁了心,真是比驴子还犟啊。”
“唉——刘惠就这样抛开父母追随蓝老,留下刘奇孤苦伶仃,这事怎么说也让人难以接受啊。”
张智却摆手一笑:“刘奇这老头,也算是老来有福。就在刘惠离家的那一年,他居然老来得喜,又生了一个孩子,算是稍稍弥补了刘惠出走的遗憾吧。可惜时运不济,晚年时画廊经营不善,倒闭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直到四年前刘奇夫妇去世,那孩子一直在陪着他们。”
“哦?”我坐直了身子,“刘奇夫妇生了一个儿子?”
“不是,是个千金。”
“啊?”我心头一震狂跳,“他女儿叫什么名字?长得什么样子?”
“他的女儿叫刘叶,对绘画也是很有潜力的啊。”老人指了指书柜里的一排镜框,“那里面就有早些年我去新加坡时跟他们的合影,右数第四个,你们自己去看吧。”
我和小周迟疑着走到书柜前,还没拿起镜框,两人都是倒吸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