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三区这边吧,可以在花栗树转一转,去古路沟。四区这边太远了,晚上我们可不想赶夜路。”巫山就是上一辈子也对另一条路不熟悉,在古路沟挨着不远长大的:“奶奶,妈,你们的意见呢?”
妈的家就在县城,奶奶娘家在县城往北的二区,去秦岭省的路上,可惜老家都没人了。
两个人都摇了摇头,表示无所谓。
“诶,爷爷呢?”巫山才想起来:“他去哪儿赶集了?”
“他赶什么集!”奶奶噗嗤一笑:“就是在县城瞎晃悠,生怕别人不晓得后人出息了,给他买新衣服了。”
巫山哈哈一笑,想不到平时古古板板的爷爷也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花栗树是个老地名,位于县城和三区治所上磺的中间,解放后叫花栗公社。
巫县的每个区,都是坝子加上四周的山区。花栗就是一区边上的山区,饮用水夏天不用愁,冬天只能到处去那些地下水的泉眼挑水。记得另一个时空,那时候这里已经叫花栗镇了,在镇子旁边修了一个蓄水池。
这里都称不上是街道,林林总总,整个加起来,还不到三十户人家。
没有叫卖声,供销社的人,一个个鼻孔朝天,爱买不买。农民们挑着自己家的山货,就在公路边上歇在那里,他们坐在扁担上默默看着来来往往的人。
供销社,巫山他们是看都不会去看一眼的,县城里供销社的货品,不管是种类还是数量上,都是这里无法比拟的。
小轿车停在路边,成了小街上唯一的车辆,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一行人包括建军,都很淡定,理都不理那些羡慕的目光。
农民很实诚啊,买了那么多的板栗、核桃,总的还不到十块钱。当然,这也和这个年代物价偏低有关。
老农们都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溜达,取缔了多少年的集市恢复,让平静的小山村,多了一丝欣喜。他们上街来,不为买什么东西,好像给曾经认识的老友们证实自己还活得很健旺。
奶奶和母亲商量了一下,山货就在这里买。腊肉和其他需要的肉类,还是去古路沟吧,那里比这里大得多。
农民们也有自己的生存之道,以物易物。巫山就看到了他们之间互相用腊肉、公鸡换取过年所需的板栗、核桃、瓜子。
这里居然还有一家饭店,不知道国营的还是私营的。在这个年代,即使是私营的,那也和书记或者副书记之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生意挺火爆,现金估计收不了多少。今年农民的农产品大丰收,但不能交流出去。老板也挺干脆,大家都是吃了东西用粮食或者其他农产品来付钱。至于价格,估计不高吧。满大街都是卖东西的人,换东西的人。拿着现金买东西的,除了巫山他们,目前还没有看到第二例。
王建国发动了车子,短促的两声喇叭,让远远近近的人又把眼光集中到这里。
突然,一个中年胖子跑了过来。他跑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这年代流行的单兵帽拿在手上,不停向着车子挥手。
“你谁呀?”王建国把窗户摇下来,满脸警惕。
“请问你是巫主任身边的王师傅吧?我叫杜正国,是这里的公社书记。”胖子跑得可真剧烈,这个天气还冒出了汗珠,他用手不停擦拭着。
“不认识,有什么事吗?”王建国准备摇上车窗,油门发出一阵阵的呜呜声。
“农业局长杜正银是我大哥,王师傅知道吧?”杜胖子满脸堆笑。
“啊?你是杜局长的弟弟呀。今天我带着巫主任的家人去古路沟。”王建国脸色缓和下来。
“杜正国吗?”阮秀把车窗摇下来,露出半张脸:“原来你在这里当书记。”
“是大姐呀,他们说有个小车在这里来了,我估摸着就是你们。我就想着请你们今天在这里吃午饭呢。”他的眼睛都笑得眯成一条缝:“大姐,你看方便吗?”
阮秀就问了下:“妈,你们饿了没?他嫂嫂是张成英。”
噢,张成英是母亲的表姐,是她姨妈家的大女儿,不过一直没什么来往。想来,自己那个姨夫能当上农业局长,父亲可能出力了吧。
奶奶和巫山都说不饿,只有建军嚷着饿了,被巫山一颗软糖堵住了嘴巴。
“老二,改天吧,回城了到我家来做客。”阮秀抱歉地对杜正国笑笑:“我们地刚刚吃过早饭。”
午饭,意想不到,也在意料之中,是在三区的上磺解决的。
车子一到治所上磺不远,就被一辆吉普车拦了下来。
王建国在巫县,说是横着走路有点儿夸张,但开着这车子,至少在巫县还是没人敢和他叫板的。那吉普车就是不挪走,气得他使劲按喇叭,如果车上不是这几个人,他都开始骂人了。吉普车的右边车门打开了,车上,下来一位和父亲年龄差不多的干部模样的人,笑容可掬地迎向车子。
王建国一拍脑袋,也打开驾驶边上的门,下去和他寒暄着。
接着,那人把脑袋伸进车子:“大婶,阮姐,这是我大侄子吧。”
“小诚啊,”奶奶把坐在腿上的建军吃力地往旁边一挪:“我们到古路沟去赶场。”
“立诚,这是我们家老大,小山,快叫大爸。”阮秀推了推在副驾驶上闭目养神的巫山。
巫县的家族观念很重,管大爷叫大爸。只要比父亲小,男的叫爸,女的叫爹。而比父亲大的,不分男女,一律叫伯伯。但也不能一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