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银行东申市的分行总部,魏清远和几位同事齐刷刷地坐在电话机前,此起彼伏的铃声不断响起。
最新的国债指导价由他们这边根据全市的综合行情,再来给出,这一天中,几位专业会计围在仅有的一台386型计算机前,配合着手里的算盘,算盘珠子都快打得发热了。
“这不是办法啊。价格还在飙涨,已经高出理论价太多了,是不是需要制止?”审计科的一位小领导坐不住了,忽然心慌慌地站了起来。
“是啊,这样的情形可不对,这是国债啊。这么乱七八糟的行情……”
魏清远身边的一个副处长也忧心忡忡:“好几个点已经报上来说,出现了上午买、下午卖的投机分子,这……是不是不妥啊?”
巩副行长看向了得意门生:“清远,你怎么看?”
“巩行长,我觉得,完全不是问题。”魏清远站起身,目光异常坚定,“请相信市场的自我调节能力,实际上,买入卖出是最好的润滑剂,有什么不对呢?”
他环视着四周的同事:“我们口口声声说,要促进流通、搞活国债,现在真的出现了这样的流通,为什么反而又害怕?疯狂不过是一时的,最终决定价格的,还是价值。要知道,国债不是股票,价格不会无止尽地涨的!”
巩行长微不可察地露出一丝微笑,赞许地点点头:“我认为,小魏说的很好。大家少安毋躁,不要进行任何干涉,就相信市场的能力吧。”
急促的电话铃声骤然又响了起来,一个人随手接起:“什么,卖出的越来越多?……好,知道了。”
另一边,专业会计们紧张地录入着最新的网点数据,这次的国债价格计算程序是委托清华大学的计算机教授编写的,同时辅以会计的部分手工计算。
不一会儿,密集的敲击键盘声骤然停下:“巩行长!最新的数据显示,必须下调指导价了,买入在减少,供求平衡逆转了!”
……静安区,闸北区。
所有的国债行情板上,终于出现了今天第一次的价格下跌。
“啊,不能再买了吧?……在跌了!”敏锐的人们立刻就发现了端倪,少数人依旧在狠心买入,但大多数人开始观望。
114,113!
仅仅几分钟,价格已经在飞速跳水,越来越多的人坐不住了,开始加入到卖出的行列。
邱明泉望着不远处的牌价,悄悄退后,消失在人潮之外。
——一大早第一批买入,在几乎最高点出手,不过半天时间,他早上带来的四万一千元,已经变成了四万五六,足足赚了四千七百多元!
……
“你背后有人在盯梢。”就在邱明泉还沉浸在喜悦和兴奋中时,封睿的一句话,就像当头给他泼了一盆冰水。
邱明泉悚然一惊,紧紧捂住,正要扭头去看,封睿已经及时阻止了他:“不要回头,装作不知道。”
从静安区的工行营业部到最近的公交车站,需要穿过一条僻静的小巷,现在是下午五六点多,天色已经开始有点微暗。
邱明泉不紧不慢地走进了那条小巷,心跳却在怦怦加快。背着这么多钱是没有办法的事,前些天还可以分开在各个点出售,可是今天这瞬息万变的价格,他们再也没时间到处奔波。
明知道一下子几万元出手是相当扎眼的,可也顾不得这么多。可他们也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被人盯上了。
身后好像没有什么脚步声,可是封睿却在他心里,明确地告诉了他,那个人正在放轻脚步,缓缓逼近了他!
“我数到三,你就忽然跑。”封睿估算着巷头巷尾的距离,开始蓦然数数,“一,二,三!跑!”
邱明泉在听到命令的那一刻,猛地撒开丫子,竭尽全力地向着小巷尽头奔跑!
身后的寂静无声,忽然变成了追逐的杂乱脚步声,越来越近,就像是下一刻就会有什么暗黑的事物降临。
快跑,跑到对面的大马路上,那里有人群!……
身后的脚步就像是致命的鼓点,和邱明泉的心跳混在一起,越来越近,几乎就要在脑后的那一刻,邱明泉终于犹如离弦的箭,冲到了巷子尽头,来到了大马路上!……
三三两两的人群就在路上鱼贯而过,再回头,那条阴暗的巷子里,却空无一人。
“他躲在垃圾桶后面了。”封睿冷冷道,“不要再看了,快走!”
不是幻觉,是真的有人。
邱明泉头皮发麻,不再犹豫,继续向着人最多的地方快步走去,一直到了车站,站在了人群中,狂跳的心才安定了些。
“什么人?”他小声问。
是意外,还是蓄意?
封睿摇摇头,心里也有点凝重:“我大概知道是什么人了。”
远远的小巷中,一个男人从阴暗中站起身,脸色懊恼又阴沉。
转身跑到了附近的一处电话亭,他拿起了电话,呼了一个传呼号码。
很快,回电响起,他劈手抓了过来:“冯老大,看到那个小子了,他今天来卖国债,你猜,他那么一个小屁孩,带了多少钱?!”
对面,不耐烦的声音响着:“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是是!哎呦我的妈,千真万确,他带了四万元,一个人!……”
“我草!”对面的人狠狠爆了一句粗口,“那小孩是干什么的,怎么有这么多钱?!”
“我找人打听了一下,这小孩奇怪得很,以前从来没出现的,就是最近才经常出现在这里。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