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咏果然趁母亲不在卧室中的时候,将随身的荷包藏在母亲枕下。没过几天,石大娘便点头同意了出山,打算帮着贾琏凤姐夫妻俩料理料理“织金所”的生意。
石咏故意问起石大娘转变心意的原因,石大娘面上似是有些迷惘,却又带着一点坚定,说:“咏哥儿,娘这几天,都总梦见个天仙似的女子,过来提点一些织品上的事儿。所以娘在想,这是不是天意……老天爷不想让娘这么偷懒儿。既是如此,娘还有啥好矫情的?”
石大娘想想也是,这“织金所”的运作,又不需要自己抛头露面,不过指教那些在店里招呼生意的媳妇子,并且想一想服饰搭配和时新的样子而已。她本就擅长和喜爱这些,儿子又支持,为何不去试一试?
“说来也奇,梦里那个美人儿,说起那些织品,一件件如数家珍,懂得比我还多,”石大娘谈起自己的梦境,脸上浮现神往,“那么美的人儿,那么巧的心思……偏偏她说过的话我一醒来都还记得,清清楚楚的。咏哥儿,你说这若不是天意,是什么?”
石咏嘴上附和,心里在想:不愧是西施啊!
西施本是浣纱女出身,对于织物恐怕有天然的敏感,经过这漫长的两千年,又长了不少见识,更何况,此前她在苏州织造府那种地方待了一段时间,这织物配色搭配上面,肯定有自己的心得。眼下竟是借助石大娘,才将自己的这些心得都表达出来。
石咏不得不赞这西施的心思确实是巧。
他趁母亲不注意,去将那荷包取回来,郑重谢过西施。西施柔柔地笑道:“咏哥儿客气了,这有什么,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不过,我也是头一回尝试入梦呢!”
石咏“啊”了一声,突然省过来:早先西施在船上那次降坛,是有人扶乩;自己能与西施对话,大概是因为西施留下的织物是自己修复的关系;而母亲能梦见西施,则是因为荷包发掘了这个新功能。
石咏挠挠头:没想到啊!母亲能在梦中见到西施的真容,并且描述为一个天仙似的女子,这真是令他羡慕不已。反倒是他,平日里只能听见西施的声音,却从来看不见真人。
西施猜中他的心思,便吃吃地笑起来:“咏哥儿,你要不要……也试试入梦呀?”
石咏的脸,瞬间红到了脖子根儿,赶紧婉拒:“夷光姐,千万别……真不用跟我这么客气……”
金鱼胡同,十三阿哥府。
进了九月,天气凉爽。十三福晋已经显怀,正娴静地坐在窗下,亲手缝制一件幼儿衣衫。
“姑母,姑母……”
帘子还未打起,如英的声音已经在门外响了起来。十三福晋忙放下手中的活计,抬起头,脸上挂着笑。
果然,帘子一撩,如英如玉两个踩着两寸高的旗鞋走进来。两个姑娘都规规矩矩地冲姑母行了个蹲礼,如英随即来到十三福晋的坐炕一边,拉着姑母的衣袖,笑着说:“姑母,我们刚去见识了一件奇事,可神了!”
十三福晋知道自己这两个双胞胎侄女儿看着相貌一模一样,性格却有不同。如玉温婉如玉,如英却更直爽豪迈些。她当即一挽如英,又招手向如玉:“来,到姑母这儿坐,说给姑母听听,究竟是什么了不得的奇事。”
如玉朝如英点点头,如英得了姐姐的示意,一张小嘴如簧,将她们在前门大街“织金所”见到的那件氅衣描述了一遍。
此前“织金所”声名鹊起,可总还像是欠了一把火候。可是这件氅衣却叫织金所彻底火了。
这件氅衣,是“织金所”挂在店铺二楼正堂上的一件衣料样子,用料名贵,精工细作自不必说,但真正引起轰动的,是这件氅衣的颜色。
“姐,你看着是蓝黑色还是白金色?我瞅着是蓝黑的。”如英望着姐姐。
如玉摇摇头:“我看得真真的,明明就是白金的。”
十三福晋在一旁听得傻了眼,怎么同一件衣裳,不同的人看,竟还看出不同颜色来了?
最近京城里最火的这件氅衣,是一件织着百蝶穿花纹样的妆花缎面秋氅,有着装饰繁复的挽袖。在有些人眼中看来,这件氅衣的妆花缎面是蓝色的,而挽袖的颜色很深,几近黑色;可是另一些人去看,却觉得面料是浅浅的偏月白色,而挽袖上则发射着柔和的金色光线。
更有甚者,有些人头天看了觉得是蓝黑,第二天再看一遍就又觉得是白金了。
这关于颜色的争议,没多久就传遍了京城。不少人都抱着好奇心,跑到“织金所”要亲眼看一看这件衣裳,毕竟蓝黑还是白金……这两者听起来就天差地远,怎么可能有人弄错?
可是“织金所”的这件衣裳,是挂在二楼的“女眷专区”的,只有女眷能够入内,不少男客到此,都只能候在楼下,等自家媳妇儿去看过。这“织金所”有“女眷专区”的消息立即传开,据说还有专供女眷出入的门户。京中那些原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太太与闺秀们听说,好奇之余,也终于肯放胆尝试一回。
如玉与如英都在学规矩,就是因为这个,才说通了教规矩的嬷嬷,溜出门去“织金所”看了一圈,赶紧跑来金鱼胡同给姑母传讯来了。
“这还真难得,你们这对双胞胎,都能生出不一样的心思。”十三福晋听说,也生出些向往,“要不是我现在身子重,还真想亲眼去看看,听起来真是神奇……”
“姑姑,您就放心吧!”如英给十三福晋一一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