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毛盛昌,石咏有听过小道消息,说曾经在宫外见到他一人前往“醉白楼”饮宴。
“醉白楼”是京里数一数二的高档酒楼,饮馔精美,美酒香醇,陪酒的美人据说也是个个标致,足以令人酒不醉人人自醉。但这是个极其昂贵的所在,不是像毛主事这样的京官小吏可以消费得起的。所以造办处里纷纷传言,说毛盛昌搭上了“大人物”。
这个“大人物”也很容易被人猜到,“醉白楼”,据说就是九阿哥胤禟的产业。
自从那次饮宴之后,毛主事便一直心情很好,走路都有些轻飘飘。他心情好了之后,十六阿哥胤禄的心情就立即变得很不好,每天阴着脸在造办处里转来转去,终于有一天来到画工处门口,老实不客气地叫石咏:“你,赶紧随爷出来一趟,爷有一桩要紧的差事要交代你!”
石咏听胤禄说罢,吓了一跳,问:“要我带人去修……西华门?”
是的,就是石咏每天上衙下衙,每天都要出入的那座——西华门。
“可是……十六爷,”石咏不明白了,“修葺宫门,难道不该是……”
难道不是内务府营造司的职能范围么?
内务府下辖七司三院,其中营造司总摄宫苑营造与修缮。西华门是紫禁城的宫门,自然应该由营造司来负责。
“可是爷现下没有人手,点了你去帮忙,怎么你也和旁人一样,爷来支使,都支使不动吗?”十六阿哥的心情非常非常不好,这些话几乎都是从牙缝里说出来的。
石咏从来没见过十六阿哥脸黑成这样,赶紧解释:“不是不是!卑职自然是听十六阿哥吩咐。修西华门是吗?卑职这就去了!”
说着石咏起身,转身作势要走。
“你给爷回来!”十六阿哥胤禄被石咏的这份实诚模样逗得笑了出来,“你知道要修哪里,怎么修么?”
石咏赶紧转回来,老实地说:“请十六爷指教!”
胤禄立即又被他气笑了,从腰间扇套里将折扇取出来,拿在手中扇着,一面扇一面说:“爷手下怎么就摊上了你这么个傻小子?”
他不得不承认,有石咏这个“实诚人儿”在跟前,他的心情当真是好了不少。
“得了,刚才是爷心情不佳,胡乱责备你两句,是爷的不是。”胤禄轻咳两声,遮掩着道了歉,随后又对石咏发起牢骚:“还不是爷的那些好哥哥们,都想将那光鲜讨好的活计揽手上,见不着好的活计就都扔出来。这不,你们造办处的事儿,现在爷是管不了了,倒是营造司下面一堆着急的活计没人去做。”
“石咏,爷现在手底的人都被抽走了,你若是再不帮着爷,也可就真的没法子了。”胤禄诉完苦,才将修缮西华门的前因后果都说出来。
原来这宫苑宫门向来是轮流修缮,十年一小修,五十年一大修的。后来内务府的差事接连在好几位内务府总管手中转来转去,这规矩便慢慢松了。西华门上次维修已经不知是在多少年前了,原本胤禄还想不起来,可后来守西华门的侍卫来报,说是门楼上一根副梁已经朽得不成样儿了,必须赶紧更换。胤禄便向上报了修整西华门,而且皇上也批了大修,可就在这当儿,胤禄才发现,他手下得力的人,竟都被调走了,去忙着甲子万寿庆典的事儿。
“甲子万寿的庆典,就真的比西华门的安危还要紧吗?”胤禄格外不服气,“你想想,要是你们上衙的时候,到了西华门口,一抬头一看,‘哟’,门楼怎么塌了?你会怎么想,皇上会怎么想……”
石咏见胤禄还要叨叨下去,连忙说:“十六爷,卑职知道了,卑职这就去勘察。只不过,”他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该问的话问出口,“营造司到底还剩下多少人?有多少有经验的工匠?需不需要从其他地方抽调人手……”
胤禄听他这么一问,便知道石咏已经决意揽下这桩差事了,当下点点头说:“营造司管事的是一个都腾不出来,所以爷才想起了你!”
他原本曾打算到几个哥哥面前去哭一哭,诉诉苦,后来想这样可能也没用。再加上听说石咏最近在画工处被排挤赋闲,便打算将这个小子调出来用一用。
“工匠倒是有几个,但是一切材料、进度,都需要你来调配协调。另外爷向四哥打了招呼,从皇上赐给四哥的圆明园那里调了两个有经验的匠人过来,你手下的人应该勉强够……对了,之后还涉及到给门楼重新刷漆绘彩,这里有些画工擅长这个,你去问一问,带几个画工过去。”
石咏点头应了。
胤禄见他丝毫没有推脱,高兴地拍拍他的肩膀,兴奋地说:“走,爷和你一起去西华门看看去。”
西华门是紫禁城的西门,汉白玉须弥座上建有红色城台,城台当中是三座券门,券洞外方内圆;城台上建有城楼,城楼上铺着金黄琉璃瓦的重檐庑殿顶,正映着午后的耀眼阳光1。
石咏与十六阿哥一道,先是出了西华门,两人一起,并肩仰头,望着高大的城楼。
此刻的西华门,两侧用来遮蔽视线的现代“裙楼”还未建起,这座城门便在湛蓝的晴空之中傲然矗立,雄踞在紫禁城一侧。这天的风格外大,三座券门中唯一开着的那一扇发出响亮的“呜呜”风声,如泣如诉,一如石咏头一天到造办处当差的那日。
十六阿哥只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