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起了风。许是因为有些兴奋的缘故,元容有些睡不着,翻来覆去好一阵,便听见外头响起轻微的声音,似乎是有谁走动了几步,而后就听见一声惊呼:“呀,好像是飘雪了!”
而后就是窸窸窣窣的声音,元容扭过头去,就见厚重的帘子一动,却是外头值夜的阿青披着斗篷悄悄进来,先是检查了一下窗户,不小心动作大了些,发出毕波的声音,阿青一个着急,又把肩上披的斗篷给滑落地上,被绊了一脚。
元容难得瞧见阿青这样毛躁的样子,不由笑了出来,在漆黑静谧的夜里倒是把阿青吓了一跳:“谁?”
“这么大的动静,我还能不醒?”元容坐起身撩开帐子,借着外头的光线看向阿青道:“外头有些亮,可是下雪了?”
阿青搓了搓手,点头道:“正是呢,婢子怕窗户没关好,所以进来瞧瞧,却没料到竟吵醒了九娘。”做了这么久的大丫鬟,还能犯这等错误,就是元容不计较,她也有些不好意思。
“无妨,我本也没有睡死了。”元容摆摆手,又打发阿青去睡了,“你那里可冷?若是冷就从箱笼里再那些毯子去。”
“九娘放心罢,屋里地龙烧的暖,,婢子不冷。”阿青笑着摇摇头,崔氏钱财富裕,生活也十分精致讲究,元容身为主子,屋子里的地龙可是烧的足足的,阿青虽然值夜,可是睡在元容屋子里可比睡在她自己屋子里还要暖和。
元容点点头就打发阿青去睡觉了,只是她自己这会儿却了无睡意,朝着窗户发了会儿呆,便索性披上斗篷下了榻。起身来到窗前,轻轻推开了一条缝隙,瞬间便有冷风钻了进来。带来一捧凉意。
因着下雪的缘故,虽然是漆黑的夜晚。却也比平素更加亮堂,雪花纷纷扬扬的落下,很快就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就连院子里的树上也都多了一层白色的外衣,一阵风吹过,雪花斜斜落下,地上也卷起了堆雪,连廊下的风灯摇头晃脑起来。
元容忽然有些担心。瞧着雪下得大了,若是明日依旧如此,那安乐公主还会不会准时赴约?她为此精心准备了好几日,若是因为天气而不能成行,可就成笑话了啊。罢了,若然如此,那就是天意叫她不能坑人。
一念及此,元容也就不那么担心了,左右她担心与否,也不能影响到天气。更不能影响到安乐公主的决定,还不如老实睡觉去。就这么想着,元容竟是很快就入了梦乡。再醒来,已经死天光大亮了。
睁开眼,元容就隔着帐子看见了一个忙碌的身影,便起了身,撩起帐子一看,正是已经穿戴好的阿青,方才提了热水进来,听见动静便回了头,对着元容一笑道:“九娘醒了?我刚要唤你呢。”说着便过来。顺手用玉钩将帐子挂好,又开始服侍元容穿衣。
元容也不矫情。坦然享受了阿青的服侍,一边看了看窗外道:“外头可还下雪?”只可惜窗户被关的严实。根本看不见外头。
阿青还没吭声,就见阿墨走了进来,笑道:“九娘可是想要玩雪了?”见阿青正在替元容穿衣,便径自走到一旁去,拎起水桶往脸盆里兑好了热水,又将手巾洗了,递过来道:“外头还下着呢,可是好一场鹅毛大雪,地上已铺了厚厚一层。”
“啊……”元容有些失望,不仅是下着雪,还是鹅毛大雪,难道老天真的不让她去坑安乐公主这一把?
吃过了早饭,又按惯例去给郑氏和崔谦之请安。三尺宽的石子小道已经被清理了出来,元容不由吸了口气,登时一阵透心凉。
郑氏和崔谦之正在吃饭,看见元容来了就招呼她过去坐,崔谦之还问道:“可用了饭?不如坐下来陪阿爹一块儿吃。”
从前龙凤胎在家的时候,都是跟着两人一块儿吃饭的,从前还嫌弃两小闹腾,如今两个都去求学了,又觉得冷清起来。可惜唯二在家的长子已经成婚跟媳妇一起用饭,能够陪陪他们的也就剩下元容了。
元容便坐了过去,正好顺手替崔谦之添了一碗粥,才笑道:“我已经吃过了,阿爹阿娘不用管我。”
崔谦之也不勉强,反正跟自己闺女也没啥客气的,只道:“你前日便跟我说今日约了朋友出门,如今雪下成这样,可还要去?我方才在外头转了一圈儿,觉得颇冷,还打了个喷嚏。”回来他就又加了一件皮袄子上身,省的染了风寒,再病倒了。
郑氏这才抬眼看了看崔谦之,道:“你怎的不跟我说?回头叫齐医女来瞧瞧罢。”
崔谦之闻言不由得苦了脸皱了眉头,无奈的点了点头。他当然不想说啦,说了就是这样的后果,齐医女一来,不管有病没病肯定要开个方子,有病治病无病预防么,可他不想喝苦药啊。但是瞧郑氏的口气,他就知道这事儿没得商量,不能得罪老婆,就只好乖乖听话了。
元容不由暗笑,面上却是正儿八经的关怀了崔谦之一回道:“阿爹无妨的,我前儿腌制的蜜枣还有,吃了药含上一颗,保管甜蜜蜜。”说着还安慰似的拍了拍崔谦之的手臂。
都说老小孩老小孩,有些人年纪大了越是淘气,得跟哄孩子似的哄着才行,不过元容没想到自家阿翁还没到这程度,倒是先哄上阿爹了,倒是也有趣儿。
听闻有好吃的,崔谦之顿时眼睛一亮,随即老怀大慰,连连感叹还是闺女孝顺,接着就听见郑氏哼笑一声:“瞧你那出息,那可是九娘特意给你小孙子弄得,你倒是先吃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