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家人有一个共同的属性,也是光荣传统,那就是护短,且从来不讲理。
而对身为嫡系子弟的崔谦之来说,护短简直已经成了本能,是以忽而听闻有人想带走自己女儿时,差点没跳起来。
当然,估计是因为他的断腿影响了行动能力。
元容和元熙进了屋,见识了崔谦之一秒由暴怒转为严肃的变脸功夫,都由不得一笑。
元熙尚且还不知道此事,当即便道:“阿爹这是跟谁生气呢,瞧这嗓门儿大的,隔着几里地都能听到了。”
崔谦之瞥了元熙一眼,却是板着脸道:“四娘竟敢取笑阿爹,该打!”
元容便十分应景的伸手拍了拍元熙的屁股,软糯的童音道:“打屁股。”
这下子连盛怒的崔谦之也绷不住脸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朝着元容张开了双臂道:“哎哟,我的小九儿,快过来给阿爹抱抱,阿爹好想你啊。”
元容便跑过去给扑到崔谦之怀里蹭了蹭,道:“阿爹,早上才见过啦。”晨昏定省乃是身为子女的义务,元容虽然年纪小,在父母请安上头却也是风雨无阻的。
“可是阿爹就好想你,小九不想阿爹吗?”崔谦之揉着元容的脑袋瓜道。
“哦。”元容扑棱着大眼睛,挣脱开崔谦之的怀抱道:“想。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呢,这样算的话,我也有小半年没见阿爹了。”
崔谦之便大笑起来,搂着元容揉搓了一番,才道:“好闺女,阿爹疼你,必不会叫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带走你的!”
元容嘴角一抽,赵国夫人可是一品诰命,级别上稳压崔谦之好几个头呢,到了崔谦之嘴里就成不三不四的人了,不由得打个哈哈道:“九娘也不想离开阿爹和阿娘还有兄姐。”
听了闺女一番表白心意之后,崔谦之便舒坦了,扭头看崔元靖道:“行了,不用担心太多,便是阿爹分量不够,还有你阿翁呢,这一回,你便把小九也带回长安罢。”
诶?元容有些惊讶的看着崔谦之,这人不是爱女如命吗,怎么舍得把她送走了!
却听元熙道:“阿爹的意思,是想要九娘跟着阿翁和阿婆吗?可是这样一来,我们都回了长安,阿爹和阿娘不是寂寞了吗?”
原本依崔谦之的意思,是只让崔元靖回长安的,可郑氏却想到元熙的婚事,便打算让元熙跟着一起,而崔元昱听闻兄姐都走了,便也央求崔谦之让他跟着。
于是便只剩下了元容一个,崔谦之和郑氏都是不放心元容行远路的,毕竟路上没有爹娘照顾,而崔元靖和崔元熙年轻,行事难免不够周全,照顾自己也还罢了,如何还能顾得上元容。
然而如今崔谦之转念一想,郑氏怀了身孕,能够分给元容的精力也有限,他自己又断了腿只得闷在床上,说起来,元容留在洛阳竟是不如回长安了。且又有了赵国夫人这一档子事。
于是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反对无效。
吃完饭的时候元熙跟郑氏提起这事儿,郑氏愣了一下,随后便沉吟起来,半晌才道:“你们阿爹既然决定了,那便如此罢,我回头着人给九娘收拾东西。”
元容人小言微,实在是没有发言权,只得看着大人决定了她的去留,心里却愈发愁苦,哎哟,那坑爹的沙县惨案你到底是何时发生的来着?
到了启程的前一日,崔家忽然有客来访,却是赵国夫人遣人来问崔家何时回长安,欲与崔家一同回返长安,言道路上好互相照应。
若是不看赵国夫人名声上的污点,其实这真是一个好提议,有一位年长而位尊的夫人同行,不光是可以照顾元容,且随行的护卫也力量也增加不少。
郑氏略有犹豫,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结果还未等她作出决定,就听见外头有乱糟糟的脚步声传来,却是元容身边儿的婢子:“娘子,九娘好像病了!”
郑氏便是一急,索性阿肖连忙扶住了她,才没摔倒:“那还等什么,还不快着人请大夫去!”说着连忙跟来人告了罪,就急匆匆的往元容的院子赶去。
这会子元容的院子里正一团乱,郑氏才进门,便迎面看见一只鞋子飞了出来,等落地仔细一瞧,好么,只有巴掌大小,妥妥的是元容的鞋子。
屋里还传出霹雳乓啷的声音,间或夹杂着女声:“九娘小心!九娘慢些!九娘……”
瞧见这一幕,郑氏心里五分的担心立即成了八分,忙快步走了进屋,就听见哗啦一声脆响,接着就是噗通一声,转过屏风就看见了一地的狼藉,阿江正跪在地上,两只手紧紧锁着元容的双臂。
“九娘,这是怎么了?”郑氏心下惊诧,看元容脸颊还泛着红,分明是气血充足的模样,哪里像是生了病的?
哪知道才刚迈了一步,就听见阿江急忙道:“娘子请慢,九娘方才似乎有些……竟是摔了一地的东西,娘子千万小心些……”若是寻常也还罢了,可是郑氏还怀着身孕,是万万不能冒险的。
郑氏脚下顿了顿,然而随即又坚定的冲着元容走了过去,闹得旁边阿肖提起十二分的精神注意着。
“九娘?”郑氏走过去缓缓摩挲着元容的发顶,声音温柔的像是二月里的春风,只叫人觉得安稳:“阿娘来看你了,你跟阿娘说,这是怎么了?有没有伤到?”说着眼神便往下溜,直到阿江示意元容并没有伤到自己,才又道:“为何要摔了这么些东西?”
元容抬起头看着郑氏,一双眼睛一眨不眨,黑黝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