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两个回到客栈的时候,才跨进门就发现大堂里的气氛有些不对。
原本还在轻声细语哄着妹子的崔元靖也不由得住了口,惊讶的看着站在大堂中间背着手的那个人。
元容也不自觉的收敛了笑容,跟崔元靖对视一眼后,便自兄长怀中滑了下来,正儿八经的垂手站在一旁。
“陈将军。”兄妹两个一起行礼。
陈太监背着手,一双眸子中闪着精光,在朝两人看过来的时候,元容本能的感觉到了一股煞气,不由得往崔元靖身后躲了躲。
崔元靖一手扶着元容,一面朝着陈太监微笑道:“陈将军,如若无事,我先送舍妹回房了。”
“慢着。”陈太监忽而出声道,“你……带着妹子出去了?”
陈太监眼神落到元容身上,带着几分兴味的打量着:“这位小娘子,如今年纪不大罢?”街上如今死人尸体一堆一堆的,处处流着血色的水,这崔家的小娘子竟是一点都不害怕?瞧她方才的模样,分明像是出去逛街玩了一趟似的。
不说别的,光是这胆识,就分外与旁人不同。这样年纪的小娘子,别说小娘子了,就是小郎君,比如赵国夫人带着的那一位,应该是比崔九娘还要大几岁,只出去瞧了一眼,就哇啦哇啦的几乎要将隔夜饭吐出来。
元容对着陈太监干笑一声,心中却是凛然。明明连崔元靖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这陈太监却非要多此一举,是要看看她有什么不寻常吗?然后呢,想要作甚?
“不过是出去走了几步路罢了,有父母嘱托,在下也不敢让阿妹受到惊吓的。”崔元靖避重就轻的道。
陈太监轻轻一笑,带着特有的悦耳韵味,然后撇开了眼神,让开了路,轻声道:“我不过是问问罢了,不必在意。”
崔元靖躬身一礼,便牵着元容的手默然上楼,只走到楼梯尽头的时候,元容下意识的回头瞧了一眼,却对上了陈太监那略有几分探求的眼神,然后他还又冲着元容笑了笑。
不知为何,元容竟觉得有些发毛,忽然有种被毒舌盯上了的错觉。可是陈太监这个人……元容前世便知道他,虽然并不熟悉,可听长乐公主评价却是个不错的人啊。
回到房间的时候,元熙已经先回来了,崔元昱竟然也在,两人看见兄长和阿妹安然无恙的一前一后进来,便俱都松了口气。
“你们这是怎么了?”元容不由好笑道。
元熙一扬眉,崔元昱便抢先开口了:“你们是没看见,方才不晓得出了何事,陈太监那面色似乎要吃人一般!偏偏你们回来的不巧,我和阿姐不就担心你们撞到枪口上嘛。”
“哦,不晓得出了何事?”崔元靖语带惊讶道。自昨夜到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他都细细询问过了,也不过是他带着元容出去走了几步的功夫,有什么能叫陈太监如此发怒?
“定是关于萧二郎的。”元容忽然开口,“也许是因为那胆大包天的刺客的缘故?陈将军奉命保护萧二郎嘛,出了岔子他定是要发怒的。也就是萧二郎只受了惊吓,要是受了伤,怕他真能大开杀戒。”
虽然以昨夜的情形,陈太监手上估计也没少收割人命,但那是穷凶极恶的盗匪,死了就死了,可客栈里的人不同啊,擅杀良民是要获罪的!当然以陈太监的身份肯定不用去坐牢,但影响就会很不好。
“此事不要乱说。”崔元靖竖起食指嘘了一声,随后便摸了摸元容的圆脸蛋,道:“这些我们管不了,还是置身事外罢。”
虽然如此说,但以崔元靖想来,陈太监纵然发怒,可理智尚在,要不也不会对着他们兄妹还能笑出来,那可不是怒极而笑,而是真真正正的笑,这一点崔元靖自信不会错。
既然陈太监还没发疯,那么他自然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并不需要他们多嘴,眼下当务之急,只是平安到达长安而已。然而他还是想的简单了些。
若是没有发生刺客之事,陈太监绝对不会再节外生枝,可牵扯到萧承训的性命,又是不同了。这是蓄意谋杀皇孙,其中的牵扯有多深,谁也不知道,但陈太监身为太子心腹,却绝对不会等闲视之。
“二郎,陈太监已经派了八百里加急进京,这一次,动静怕是小不了,你心里要有准备。”
萧承训站在窗前,默默看着屋外的垂柳,许久之后,才缓缓开口,声音还有些干涩:“你是说,阿爹会借此大做文章?”
近侍干笑一声,连忙道:“却不是大做文章。太子殿下是二郎的父亲,与天下人一样有慈父之心,二郎遇到这样的事情,太子殿下自要为您讨个公道。况且天家威严,不容小人侵犯。”
萧承训哼笑一声,忽而伸展开胳膊猛的一扬,侧身面无表情的盯了近侍半晌,才道:“你倒是会说话。”说着又摆摆手阻止了近侍开口,道:“我又不是不懂事的三岁娃娃了,便是阿爹拿此事大做文章也没甚大不了,不闹的大一点,怎么讨要好处?”
正说着,便听见门外响起不紧不慢的敲门声,却是陈太监。
陈太监进了屋子,用他那特有的语调细声细语的道:“二郎若是不着急回长安,我们便在此多待几日如何?”
萧承训不明所以,便干脆问道:“为何?这个破地方有什么好,我是一天都不想多待。”他要回长安找阿翁告状去!吃了这么大一个亏,他总得找补点什么。
陈太监微微一笑:“奴婢已经让人给太子带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