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夫家的地被划出还特地跑到钟家,拿了一支“英雄”牌的钢笔和一个16k的笔记本送给四妮儿作为贺礼。
实际上,这支钢笔拿到手,也就意味着四妮儿的户口不属于农村了。大屋刘的地以后也不会分给她。家里能耕作的地变少了。但钟家依旧是喜气洋洋。因为四妮儿今年是村里唯一一个考上大学的学生。村里要请放映队过来放电影,无论是考上什么学校,村里只知道是鲤鱼跃农门,以后就是城里人,吃商品粮。那种荣誉几乎是比得上一场丰收带来的喜悦。
刘得力过来通知钟家去看电影的时候,来回打量了四妮儿,连对着钟老爹,都多了几份尊重。他说:“真是不知道是啥风水,这小姑娘一个比一个聪明,说你们家二妮聪明。结果大妮四妮都考上大学了。真是厉害。你们家都是文化人,比俺们强多了。”
钟老爹难掩心中得意,他摆摆手,迟钝的扶着墙们说:“嗨,读不读得了书,还是看自己,我们都老家伙,晓得个屁哦。还是娃儿自己争气。”
刘得力一听这话,心里梗了一下。眼神颇为幽怨的看了四妮儿,又看了眼走路生风的钟老爹,心里骂道:“谁家跟你们家似的,祖坟冒青烟了。了不起了还。”村里娃娃上学还一边放牛,家里最多让他们少干点农活。这种放羊似的养法,考上初中都不容易,更别提高中大学了。有些人看在眼里,心里羡慕的不得了。
谁家像他们家,丫头片子都送去读书,这得花多少钱?
就是独生子送到村小读书,父母也贪一点零碎的钱,叫小孩去刮苎麻,干农活,编凉席。靠着这个补贴家用,这样一来,农村孩子几乎就没有写作业的功夫了。再说,现在一边羡慕城里户口一边惦记村里分土地的人还少了么?
四妮儿考上大学以后,村里的闲言碎语无非就是说钟老爹老糊涂了。丫头片子送去读书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赔到别人家?
这里的人唯独吴苗苗是羡慕的。她现在在村里已经是有名的掌勺,大大小小的宴席都要请她,一年下来,也有一笔不小的收入。可是她常年端着勺子烧菜,腰背已经有点毛病了。这在十几岁二十岁的年轻人里可是非常的少见的。这次钟家又要请客,吴苗苗看到四妮儿,她忍不住就对她说:
“你爷爷好,你奶奶也好。四妮儿,你命比我好。”又是读书又是送到城里去,村里像她一样的丫头哪有这个命。
说完,她就一屁股坐到了四妮儿旁边的门槛旁边,长吁短叹。四妮儿看到她还从学徒出来几年,身体就像发酵的面包一样膨胀起来。在她经过的位置,总有一股挥之不去的浓烟味儿。四妮儿捏了捏她的胳膊说:“苗苗姐,我妈到现在都不乐意我去念书。”最多是读个中专,然后出来工作帮衬弟弟。
“读中专也好啊,你看我,我大字也认识一个。连记账我都不好记。”吴苗苗心里要说没怨气那是不可能的:“我小姑念了书,根子也要去念书。就我们几姊妹没这个命。”她看到四妮儿,心里总是忍不住拿自己跟她相比,可是比来比去,心里失落更多。有时候,她也恨自己摊上这个受气的爹妈,又恨刘红霞摆弄她们姐妹。
可是恨来恨去,最后看到四妮儿的脸,她心里油然而生的嫉妒。这种妒意让她很不好受,两人一同长大,她和大妮玩的最好。可是人就怕比较。有了比较心里就会有不平。她在饱受苦难的时候看到了年龄相仿的钟家姐妹。于是知道了女孩子是可以化的。她又看到了像人间富贵花一样的胡念梅,于是知道女孩子也可以这么娇生惯养,吃着肉嫌油腻,吃着白米饭嫌没味。
四妮儿知道她不太高兴,因为分地的事情,吴苗苗小姑嫁到别处去,她的那块地现在被分出去了。刘红霞知道这件事情,天天都站在门口骂人。她劝过吴苗苗不用理会刘红霞,可是也没用。好像这么多年被指使习惯了,吴苗苗站在刘红霞面前,仿佛就跟矮了一截,她心里总是怪她妈,可是现在她跟她妈有什么区别呢?
吴苗苗嘴上说瞧不起刘红霞,不理会她,可是每每刘红霞说什么,占什么便宜。她又习惯性顺从了。这好像是从小到大形成的条件反射。她恨得牙痒痒也没用。
四妮儿好心说:“你都是大人了,还管她干嘛?她不是总说姑娘是外人,是要嫁出去的。那既然这样,你干嘛还把钱给她管?”
吴苗苗烦躁不已,她蹬了一脚地上的沙石,满脸不甘的诉苦:“我能怎么办?她张口闭口就是长辈,再不然把爷爷奶奶搬出来压我,我能跟她对着干,村里人得怎么说我!你信不信,今天我不给她面子,明天她就能到别人面前编排我,说我不孝敬上人。你是不知道那帮人会怎么在背后说。我不跟你说了。说出来烦。”
四妮儿头都大了,她转过身,两条腿盘起来,认认真真的对她说道:“不是这样,苗苗姐。你想,你还不知道你婶子是什么人吗?难得你事事顺她意,她就不会在背后编排你吗?你妈一辈子跟她顺着来,她背后没说你妈的闲话?”
“...再说了,她说闲话你能少块肉吗?村里大伙又不是不知道她的脾气,你与其计较这些有的没的,倒真该想想,要这么依着她,你得损失多少。这是实打实的钱。她当长辈理直气壮,哪个长辈还花小辈的钱?!”
四妮越说越不能理解吴苗苗的逻辑。她义愤填膺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