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放以前,宁王肯定不敢争辩,只敢用眼神扫射白圭,
可是现在的他渐渐翅膀硬了,和王妃顶撞也成了习惯不以为意了。
“张白圭,张白圭,他有什么了不起的?
一个护院的孙子,再厉害还能有我皇亲国戚,堂堂宁王厉害吗?
不管他以后做到什么官,我一只指头就能弄死他!”
说完还不解气,就要过来打人,王妃哭闹着,众多丫鬟也过来隔开两人,
白圭只是躲避,王妃披头散发不顾形象的哭喊着
“你都是被何知仁那伙人带坏了,你成个什么样子?我以后还能靠谁呀!”
宁王不耐烦王妃这样哭喊,甩甩袖子便走了,
白圭也尴尬,只是稍稍劝解几句便偷偷出门了,
心里不安,宁王越来越像个□□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爆出一场大事,可是心中微微沮丧
宁王说得对,不要说他还不是秀才,就算他中了进士,封了官,
跟宁王这样的皇亲国戚比起来也像是蝼蚁一般。
自己还好,不用依附着宁王府,在宁王手底下过活。可紫苏……
哎,叹了口气便悄悄去找她她,又把礼物送了,果然紫苏也笑了,
她比以前阴郁多了,想来在府里也不顺心,想起上次自己走前,她哭着说“府里有人欺负我”
白圭只是心痛,又恨自己没有能力不能帮她。紫苏倒是笑了,
“以前读你给我的诗,总是不明白,只挑那华丽顺口,意象美的来读,从不深究是什么意思,
可是我在这王府里憋得久了,反倒是喜欢上那些苦涩诗句来”
“是什么?”
“寥落古行宫,宫花寂寞红。”这样一眼望得到头的日子真是无趣。
“你只因不知诗,见到这样偶然合了你心思的就记住不忘,
沉湎在里面了,元微之以写悼亡诗闻名的,难免低回婉转,你以后不要看他的诗了,
看些老苏稼轩的才好,也学学他们的开朗旷达”
紫苏不爱听这些,觉得自己有主意何必要别人来干涉。
你说苏辛好,我偏认为郊寒岛瘦说了我的心声。
时间不早,两人只得分手。
白圭不在她的位置上便不知道她的为难,有些闲言碎语夹枪带棒的话难得听,
何知仁似乎总是撺掇着宁王来找她麻烦,紫苏不仅要小心应对,有且有时候赔情道歉,还要受一番折辱,何知仁恨上了她,总不肯让她好过。
紫苏心里寂寞,却找不到人诉说,张白圭日后也不能常来,三娘是她的保姆却不懂这些事情,府中二十几个姐妹也懒得招惹,
有时候明明和很多人在一起却觉得自己掉入了浩瀚无际的汪洋,自己就要沉下去沉下去,再也捉不住任何东西。莫名其妙就要害怕大哭。
还有一些小丫鬟,可是她们并不懂自己在想什么,谈论的东西在紫苏看来也太世俗,和她担心的事情根本不沾边,几次下来也没了兴致。
惟有和张白圭能说一说心里话,可是哥哥又不能同自己常见面。
紫苏就像一个活在王府里的孤鬼,游荡者,寂寞着,恐惧着,一天她和三娘说了
“阿妈,我觉得我快憋疯了,我没有朋友,我为什么要活得这样小心翼翼?
我没有安全感,我觉得寂寞,我寂寞又空虚,我感觉什么都不在自己掌握中,我是别人的一个玩意儿,
就像一个木偶,喜怒哀乐都要按别人的心情来,别人高兴的时候把我捡起来玩弄,不高兴就一脚踢开,也许丢得离火堆很近很近,稍不注意就要烧死我,
可是我没有办法,没有任何能力抵抗,谁也救不了我,谁也救不了我!”
一日日紫苏更加怪厉起来,气得三娘直哭
“好哇你,紫苏,小姐,我的侄女儿!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是要找谁去报仇?是谁惹了你?你是要自取灭亡啊!”
紫苏也哭抱紧自己的双臂蜷缩起来“是啊,我找谁报仇?是这王府?是丫鬟?是我娘?是张大哥?
谁害了我?谁让我落到这样的地步?谁让我不开心,不快乐,不满足?”
三娘实在无法,“你啊,跟你那个娘一个脾气,死不转弯儿,到了黄河也要跳下去,不满足,不知足,不知道惜福!我把对你娘说过的话再跟你说一遍吧,
在这王府里什么都有的,吃穿不愁,有人伺候,有房子住,要是自己作死,你娘的下场就是你的下场,你说啊,你娘是怎么死的?”
紫苏脑子里有一种想法但是还不成熟,自己不由自主就要按脑子里的想法去做,可是现实的三娘又把她拉回来,让她不能按自己脑子里的想法做,
那想法也许是布满恶鬼的泥沼,一去就要淹死,也许是充满圣光的仙界,踏足就能获得宁静于永生。
可是三娘绊住了她,不让她前行,也许是阻碍了她自寻死路,也许是妨碍了她逃出生天。
紫苏还不成熟,把计划暂时搁置了,可是心里老想着它,就像她娘一样,以后的日子只会被欺负得越来越惨,
绝望不断蔓延叠加的日子过他干什么?为什么不痛快干一场呢?
紫苏要干一场什么呢?她也不清楚,只是心里的猛兽在叫嚣,要挣破,要挣破,不愿再受欺侮和束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