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内务府的大太监吴公公接过寒烟递来的一锭赏银时,惊得眼睛都瞪大了一圈,“姑姑……姑姑是说,今儿个晚上,贵妃娘娘要来侍寝?”
寒烟不悦地一皱眉头,瞥了他一眼道,“这还有假,今儿不必给皇上翻牌子了,《起居注》上可要记好了。”
吴公公惊得一个哆嗦,忙将银两塞回袖中,拱手道,“姑姑放心。”
到了明德宫的门口,成德海却等在那里多时了,见了吴公公来,劈面就是一个耳光下去,低声斥道,“这都什么时辰了才来?你也想被革职了是不是?”
吴公公捂着被打红的半边脸,小声嗫嚅着道,“今儿个……今儿个晚上是……是贵妃娘娘要来……所以才……”
成德海闻言,乍然一惊,“沈贵妃娘娘?”
“这宫里哪里还有第二个……”话没说完,吴公公的右脸上又挨了成德海一个耳光,他怒斥道,“要你多嘴。”说罢,成德海瞧了吴公公一眼,转身吩咐道,“你进去跟皇上说,杂家还有事要办。”
吴公公应和着去了。成德海出了明德宫大殿,转而便去了漪澜殿。
漪澜殿中的主位钟毓秀虽然被禁足,俸禄却是一样不少,整个殿内繁华依旧,只是少了那么一点生气。
门口候着的小太监一见是成德海来了,忙让了条路给他过去。成德海进殿先向钟毓秀打了个千儿,躬身下去道,“奴才给修仪小主请安。”
这虽不是第一次被人唤作“修仪小主”了,但乍然一听这个称呼,钟毓秀还是气得牙痒痒,她转首望了成德海一眼,眉心微微皱起,“你来做什么?”
成德海一拱手,笑眉笑眼道,“奴才来是要告诉小主一个消息的,今儿个夜里,是贵妃娘娘给皇上侍寝。”
钟毓秀乍一听这话,立刻惊起,“皇上翻了沈长安的牌子?”
“这倒不是。”成德海笑意恭谦道,“是贵妃娘娘找了敬事房的人,自个儿往皇上宫里去的。”
毓秀闻言,冷然一笑道,“本宫还当她是个沉得住气的人儿呢,没想到这么快就自己找上门去了……”
成德海心下一动,立刻进言道,“小主您看,咱们要不要……”
“要不要什么?”毓秀倏然打断他,面上隐隐带了几分怒气,“皇上都把本宫禁足在这个地方了,本宫还能怎样?”语毕,她的眸中忽然一亮,面上起了一丝笑意,“罢了,就让她给皇上侍寝去,就算她复宠了,要对付的人也是宋燕姬,两虎相争,本宫只坐收渔翁之利便是。”
成德海得意一笑,拱手道,“小主英明。”
毓秀冷冷一挑眉,面上却是笑意不减,“去把这个消息想个法子告诉皇后娘娘。”说罢,她向着兰香扬一扬脸,成德海的手中便立刻多了一锭沉沉的赏银,他含着笑低首下去,“奴才谢过修仪小主。”
入夜,沈长安在晚香的陪同下来到了明德宫中。
明德宫里的宫人一早便听了今夜是贵妃娘娘要来,都急忙守在殿门口等着一睹贵妃娘娘的芳容。成德海见他们一群人站在门口,立刻气极道,“你们都没事做了吗?贵妃娘娘是你们头一次见吗?都各忙各的去!别站在这里碍眼!”
众人吓了一跳,急忙都各自退去守职了。
成德海立在当下,看着明黄色的龙撵载着贵妃前来,忙走上前去,屈膝迎道,“贵妃娘娘万安。”
沈长安一袭朱红色广绣百仙石榴裙,点点迷离繁花。内着丹红纱衣,描金彩凤活现欲飞。三千青丝如瀑直下,以侧凤簪钗衬托,迷乱显贵。臂上挽迤柔色金纱,银丝依稀,做工精细,贵不可言。眉见稍印牡丹印记,些许粉黛,妆容精致,一丝不苟。
沈长安虽是贵妃,但今夜这一身庄重华服的样子倒是令众人从未见过。成德海躬着身子,只瞥到长安华服的一角,心中已然是暗暗一惊。长安扶着他的手下轿,一步一步缓缓地走在明德宫的长长石阶上。那宫鞋接触到地面时发出的一阵阵摩擦声,在长安此时听来竟是无比的清晰。红影缥缈,印在大楚皇宫的夜里,竟平添了几许庄重而沧桑之感。
长安走进殿内,成德海在她的身后将大门重重的关上了。楚洛背对着她,负手而立。他听到她进来的声音,却迟迟不回身去看她。
长安站在他的身后,面色冷得厉害,但仍以恭敬温婉的姿势保持着刻意的距离。
从来没有一刻,比此时更生疏过。
她亦是没有想过,她与楚洛之间,也会有这么一天。
似是有片刻的沉默,他终于回过身来,轻轻唤她,“长安。”
只这一句,她就险险要落下泪来,方才来时的阴霾一扫而光。好像从前也是这样,只要他一句话,她就会不顾一切地抛下一切来找他,只因为他是楚洛,是年少时狂热的爱恋。那段感情宣泄在长安的心间,久久不能停息。
然而,冷鹊宫看到的那一幕幕却又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感情是她的软肋,会把她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于是静默片刻,她忽然沉沉开口。
“臣妾在。”这短短三个字从长安的口中迸出时,竟觉得是口齿生寒。
楚洛似是有些恼了,上前一把扼住她雪白的手腕,怒道,“不许这么对朕说话。”
“那依皇上的意思,臣妾应该怎样说?”长安抬眸望着他,不留一分一毫的余地。她就这样望着他,忽然间,眼底便蒙上了一层泪意。
他的眼睛,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