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你想过以后要干啥不?”霍然侧着头,问坐在自己床边纳鞋底的张念弟。
张念弟捻着针头在自己头皮上刮了两下,左手拿着鞋底,右手一用力,针尖穿过厚厚的鞋底,用力一拽,拉出一条长长的线。
“干什么?”张念弟用牙齿咬断线头:“照顾好咱们一家大小,让娘好好歇歇,爹也别那么累,等你们下地回来有口热的吃。”
“姐――”霍然伸出一只手,悄悄握住了张念弟粗糙的手掌:“比如说,我想考大学,姐你呢?你的想法呢?读书人叫理想,你有什么理想。这里就咱们俩,你告诉我。”
张念弟愣住了。
她以为她的理想是像别人一样嫁人――她已经十九岁了,在村里快成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她不想让爹娘在背后被人指指点点的嘲笑。
“我想出去看看,”张念弟听见自己声音颤抖的说,“知青们说首都有高楼,我还没见过。”
“姐,我会带你去的!”霍然捏了捏张念弟的手,低声说。
张念弟收回了自己的手,也收回了自己飘忽不定的心,低着头继续纳鞋底:“等你有了出息。”
这场谈话悄悄过去了,留在了有心人的心底。
“红卫,睡觉去,我跟你爹说说话。”秀芬看着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下来,把小儿子赶回了屋。
“他爹,你说咱们三丫头了怎么办呀?”秀芬一想到自己能干乖巧的念弟被人说成风一吹就倒的纸灯笼就一阵火大,也不知道是那个心肠这么狠毒,让女儿十九了还没人来娶,要不就是一些老光棍汉。
张石头沉默的低着头:“再等等。”
“还等?转眼就二十了,就是老姑娘了。他爹,你得想想办法呀!”秀芬火气上来了:“你这人一辈子就是什么个驴脾气,倔的要死,但是咱们丫头这是不能等了!”
“宁缺毋滥。”张石头憋出了一句话。
“啥烂?这老二不好好养病,净胡闹了!还想念书,念什么书?当初有那本事,我也不拦着,他是个小子,虽然不着急,但是也不看看,村里跟他一般大的,多少当爹的了,他倒好,前儿居然把人家说媒的给赶出去了!”提起这事儿秀芬的气就不打一出来。
好不容易过了麦收,玉米也种好了,村东头的老米家托人过来传话,说是家里的大姑娘看重了援朝老实肯干,想让两个人处处。
老米家虽然是外姓人,但是老米心思活络,一家人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当下秀芬就要应下来,谁知道被儿子给拦住了。
“男子汉大丈夫,没有事业怎么成家?我张援朝今儿把话撩这儿,我这辈子的得不了诺贝尔奖绝不成家!”
要不是看在这个倒霉孩子身子还没好,秀芬当时就想拿扫把抽他!
“孩子胡闹,你也胡闹!”秀芬嘟囔着。
张石头低着头一言不发,多年的经验告诉他,女人抱怨的时候不要插嘴,等她说累了就好了。
果然,天色暗下来的时候秀芬早忘了自己在抱怨什么,开始准备晚饭了。
“叔,婶子――”院子里传来年轻女孩的声音。
“呦,米粒儿呀,这么大的雨,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快进来。”秀芬热情的把撑着伞的米家大姑娘米粒迎了进来。
秀芬拿起门后边搭的一条毛巾:“快擦擦,快擦擦,今天出门可是不容易啊。”
“婶子,别忙了,我来看看援朝哥,他好点了不?”米粒脸色一红。
秀芬眼睛一亮:“你援朝哥啊,他,他还严重着呢,你等一下,红卫――红卫――”
“来了――”张红卫正百无聊赖的跟霍然躺在一张床上看念弟纳鞋底,听到母亲的喊声,急急忙忙的跳了下来。
“啥事?啊,未来二嫂子。”张红卫坏笑着盯着米粒看了又看。
“叫什么二嫂子?叫姐。你哥睡觉呢吗?”秀芬满意的看着米粒羞红的脖子,问眼珠滴溜乱转的小儿子。
张红卫哈哈一笑:“我哥早就醒了,正没事干着,米粒姐,你来的真是巧,我带你过去。”
“去吧!去吧!”秀芬乐呵呵的拽住小儿子的胳膊低声说:“送过去了赶紧和你姐一块出来!”
“明白!”张红卫兴奋的脸色通红。
“二哥,你看谁来看你了?”张红卫人未到话语先到。
霍然带着一丝好奇转过头去――坏了。
“高兴不,二哥?”张红卫看到自己最近日益威严开始摆兄长架子的哥哥难得的语塞,心中畅快。
霍然睥睨的看了张红卫一眼,张红卫条件反射的一缩脖子。
“米粒姐,你做。”张红卫匆匆的一指霍然的床头,顺手拉过了站起来的张念弟:“姐,咱娘叫你呢!”
张念弟被小弟拽着,不过几步路,就嘴角含笑的掀开帘子出去了,看来二弟的好事不远了。
“援朝哥。”米粒羞涩的捏着自己的衣角,声音期期艾艾。
霍然闭着眼睛,冷淡的说:“别叫我哥,咱俩没关系。”
米粒有些急了:“但是你那天、那天帮了我。”
“不是帮你,我是闲的无聊。”霍然没想到当时一时好心,会引来这样的“艳福”。
前些天,他晚上从地里回来,正好看到米粒被几个邻村的混子围着,霍然拎着铁锹就把人赶跑了,他不过顺手而为,完全忘了“英雄救美,美人以身相许”这钟故事桥段。
“但是,你帮的人是我。”米粒固执的说。她悄悄观察张家老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