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朱照业知道两个孩子又偷偷上山去了,次日指导两人功课的时候什么也没说,只装作不知。
只是书房里平白无故冒出来的一副画倒是引起了他的注意,画作的下方没有落印,也看不出是哪位大师的高作,但这般堂而皇之地占据了书房最好的位置,甚至将他最爱的那副春居图都挤开了,这就不得不让他过问了。
“是师太送的。”惠文撑着脑袋说道。
朱照业刚想伸出的手忽然顿在了空中,惠文直起了身子,暗呼自己大概是说错话了。
“是吗,这是她作的?”他问。
“嗯,师太是这样说的。”惠文干涩地点了点头。
这是一副朝晖图,朝阳徐徐从山间冒头,万物寂静,唯有天边霞光万道、灼人眼球。画和诗一样,透露出的自然是作画作诗之人内心的想法。这幅画大气磅礴,意境美丽,非胸怀宽广、眼界豁达之人不能作。
“画得真好。”他的目光在画作上来回抚摸,点点头,毫不掩饰对它的喜欢,或者是对作画之人的喜欢?
“父皇……”惠文挪动脚步,看着一向高大的父亲的背影,不知为何竟读出了几分苍凉的味道。
“朕还有折子要批,先前去了。”朱照业转身,朝着她敷衍一笑,大步朝外面走去。
“父……”惠文转头,唇舌中的
---这是华丽的分割线---
友请提示:长时间阅读请注意眼睛的休息。:
-----这是华丽的分割线-
字都没来得及吐露,人就已经消失了。
每每谈及师太,他并不避讳,但总不会对着他们兄妹详述太多。不懂事的时候她也曾怪过师太,怨她抛弃他们父子三人,就躲在山间过自己清闲自在的日子。可年纪渐长后,她才知道师太当年是有多么不易,以至于换做任何一人都不能比她处理都更好了。
那该怪她的父皇吗?
她不忍心。看他日益加深的皱纹,深沉的眉眼,她什么责备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少年老成如她兄长也曾说:“父皇是天底下最聪明的男子,娘亲是天底下最聪明的女子,若连他们都破解不了这道死局,旁人又能如何呢?”
人若有来生便好了,父皇不必背负誓死效忠他的臣子的厚望,娘亲不必受家族天下的束缚,就做一对普普通通的夫妻,耕田织布,只关心小家便足矣。
“你愣在这儿做什么?”恩常从外面走来,疑惑地看着她。
惠文一声不吭地转头,亲自将挂在墙上的朝晖图取了下来,小心翼翼地卷起来放进画筒。
“你做什么?”恩常吃惊地看着她。
”你管不着。”惠文抱着画筒大步离开,裙角被脚风掀起,急匆匆地。
……
入了夜,朱照业回了后殿准备就寝。
待洗漱完了进内殿,一抬头就看到那副朝晖图挂在他的房里,正对着他的床头。
“这是哪儿来的?”他指着画问身边的人。
“回禀陛下,是长公主挂上去的,殿下什么也没说,挂完了就走了。”旁边的人回答道。
“胡闹,取下来给她送回去。”朱照业扫了一眼画作,皱着眉头说道。
“诺。”旁边的人正准备上前取画,却又忽闻——
“等等。”
“陛下?”
“你下去吧。”
“……诺。”
宫灯跳跃着光芒,他坐在圆桌旁,一手撑着桌面一手搭在膝盖上,侧着身子看着这幅画。
这些年孩子们上山下山,来来回回,他从未阻止也不曾同去。这一晃,与她竟有十几年未见面了。
皇宫与清心庵,快马不过半个多时辰,他一天可来去数回,可这些年竟也一次没有违背过自己的诺言。
只要从孩子们的口中得知她过得不错,他一天便能多吃半碗饭,要是哪天孩子们去了没见到她,那一天他也是惴惴不安的,极怕她又要无声无息地离开。
从前不懂爱不懂珍惜,等到懂了之后,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朝晖……”他望着那画,口中念念有词,仿佛自己早已投身到了那云层涌动的山林中去了。
今生不见,来世再约吧。
看够了,他起身朝龙床走去。在他枕头下方的暗格里,放着一道早已写好的圣旨。
他定然是要走在她前面的人,若那一天来了,请一双儿女帮他问问她——
就问:“生不能见面,死后能否同穴呢?”
他闭上眼,仿佛回到了他与她相识的那个午后。她掀开帘子走出来,刚好碰见他绕过回廊,四目相对,她朝他挑起了一个极为不矜持的笑容。
登上皇位算什么巅峰呢,他的巅峰早在二十年前——她傻乎乎地喜欢上一个野心勃勃的负心汉的时候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