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裴元修,且不说其他的,其他地区那些豪强士绅们,眼睛都是盯着这里的,他进京的脚步一旦延缓,就代表着对事态的把控不足,那是很容易生乱的。
想到这里,我原本放在椅子扶手上的双手慢慢的握紧了一些。
掌心滑腻的冷汗让我有些握不紧扶手,我不停的用力,而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敲门的声音。
回头一看,是馆驿的仆从,送了饭食进来,花竹和小莲都还在外面站着,一见开了门,花竹立刻很紧张的往屋子里张望,见我毫发无损的坐在那里,才算放下心来。
那仆从进来,见我和韩若诗之间的气愤还算融洽,也松了口气似得,小心翼翼的将饭食都摆放到了桌上,然后退了出去。
给我们送来的吃的,当然也是色香味俱全,甚至还照顾了我喜欢吃辣的口味,有一份红彤彤的辣菜。
但我却觉得喉咙发哽,完全吃不下。
沧州的守军在毫无粮草支援的情况下,已经坚持了一个多月了。
一想到这里,我的心也不由的揪了起来。
沧州城内的局面,我就算没有看到,也没有人给我描述,但都能想象得出来。
就像当年,裴元灏带着我南下扬州,经历的那一场灾民进城的场景,那些人——几乎已经不能称之为人,而更像是一群张开了大嘴的口袋,见到什么都要往里塞,甚至有人在闯进扬州城后抱着大树开始啃食树皮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现在的沧州城,那里面的百姓,是否就是这样?
甚至,还更惨烈?
一股说不出的,几乎想要呕吐的感觉不断的往上涌,我咬着下唇不让自己露出难受的表情,但终究,眉心还是不由自主的出现了几道褶皱。
但韩若诗是体会不到我此刻的感觉的,她只是很小心谨慎的,并不跟我一起吃东西而已,伸手将面前的空碗往外又推了一下。
倒是她这一个动作,让我清醒了一点。
我努力的将脑海里那些如同人间地狱般的画面挤出去,然后抬起头来看着她:“夫人跟我说这些的用意是——”
她淡淡的一笑:“我是想说,沧州城破,很快。”
“……”
“过了沧州,离京城就不远了。”
“……”
“颜小姐,你已经考虑了这一路了,难道,还没有下定决心吗?”
“下定决心?”我抬眼看着她:“夫人希望我下定什么决心?”
我这句话大概有点带刺,韩若诗也有些坐立不安了起来,生怕这句话变成了什么把柄,急忙扶着扶手换了一个坐姿,然后说道:“我的意思是,颜小姐若真的要跟我们一同进京,那将来——颜小姐的身份,还有这个孩子的身份,颜小姐不考虑吗?”
我说道:“我没有考虑那么多。”
她一愣,正要说什么,我又接着说道:“不过,我倒是知道夫人为什么会这么——‘热心’的帮我考虑了。”
“……”
“韩家有女,将母仪天下。夫人担忧的,自然要比我想得,多得多。”
她的脸色微微一动,显然那句话已经刺中了她的要害,她深吸了一口气,索性凑过来一点,压低声音说道:“我知道你从一开始就不想呆在他身边,只不过有谢烽在,你走不了。”
“……”
我挑了一下眉毛,不动声色的看着她。
她咬了咬牙,仿佛破釜沉舟似得,用几乎细若蚊喃的声音说道:“现在,谢烽不在。”
“……”
“若你要走,我,我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