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已经将你的儿子,朕的兄弟,带来了。”
这句话就像是晴天霹雳一般,骤然间在整个西安府中炸响,周围的人一下子全都定住了,呆若木鸡的看着他,而我更是连呼吸都窒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刚刚,他说了什么?
他说——赵淑媛的儿子。
他的兄弟?
四皇子?!
他说他带来了四皇子,那——
我慌乱不已的看向了身边的人,轻寒似乎也有些意外,但并没有太大的震惊,只是带着一点好奇和疑惑的看向前方,似乎也想要知道,裴元灏带来的人,到底是谁。
可是,可是——
怎么可能?!
裴元灏这一路上都没有再提过这件事,为什么在刚一进入西安府的时候,就立刻宣布自己找到了赵淑媛的儿子,他的兄弟,难道在进城之前,这么短短的一段时间里,他就把人找到了?
这不可能的!
即使这件事一直都在我的心底深处存在着,但这个时候,裴元灏一句话就已经让我的思绪全都乱了,可想而知,周围的人更是惊诧不已,连王一衽和贺兰弼他们都猝不及防,惊呆了的站在那里,那些老百姓,一个个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但这个时候,再乱,也乱不过赵淑媛。
我看见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整个人就像是灵魂出窍一般,放开了阿蓝扶着她的手,一步一步慢慢的挪向前方,那些士兵不知为何,但也都纷纷的退开一条路来。
她全身都在颤抖着,我担心在这种情况下,她随时都会昏厥,倒下,可她却踩着沉重而混乱的步伐,一步一步的走向裴元灏,始终坚持着不让自己倒下。
她颤声道:“皇上……皇上你刚刚说什么?”
“……”
“你说,我的——,我的——”
裴元灏还站在马车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脸上透出了一点淡淡的笑容来,道:“太妃还没有听清吗?”
“……”
“朕是说,你流落在外的儿子,朕已经为你找回了。”
“……”
“其实,朕早就知道,当初在青梅别院死去的那个所谓的‘云王’,并不是皇考的亲生儿子,太妃你早年间受的委屈,朕都已经清清楚楚,所以这些年来,朕一直在派人寻找皇家的血脉,也是朕的手足兄弟!”
“……”
“今天,终于找到了他,朕将他带在身边,却没想到,太妃也在西安府。”
“……”
“这是上苍垂怜,让太妃和骨肉相聚。”
“……”
我在旁边听着,突然觉得虽然阳光炽热,但照在身上,却有一点发冷。
他这一番话,真是面面俱到,当众宣布了当初的“云王”并非皇家血脉,也就是一举洗清了当年自己在夺嫡大战中“杀弟”的恶名;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这个与他关系非常敏感的赵淑媛称为“太妃”,又为她找回儿子,也是为皇家找回血脉,这种忠孝仁义的举动,更是将过去“囚父,禁母”的恶名一扫而空了。
甚至于——
轻寒身上可能背负的“使命”,也在他着一番话之后,完全消散了。
果然是一石三鸟的好计策,难怪他会在这种时候进入西安府了。
我下意识的抓紧了轻寒的手,他似乎感觉到了我掌心的冷汗,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轻轻道:“他带来的人,是谁呢?”
“……”
我没有说话。
这个时候,所有的人心里所想的,大概都是这个问题。
赵淑媛几乎已经快要哭出来,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颤抖着说道:“皇上把我的儿子找回来了?他在哪里?”
“……”
“他,他在哪里?”
“……”
“我的儿子,他在哪里?”
她一边说,一边展开双手跌跌撞撞的往前走,几乎就要撞上裴元灏的马车,裴元灏使了个眼色,一旁的玉公公立刻走上前来扶住了她,轻声道:“太妃请小心。”
赵淑媛这个时候哪里还顾得上自己,只不停的问着裴元灏:“皇上,我的儿子,他在哪里?!”
裴元灏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往后面看了一眼。
这个时候,他的车驾后面的那一辆马车,帘子微微的晃动了一下,从里面伸出一只手来,撩开了车帘。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向了那只手。
那是一只男人的手,因为消瘦的关系,手背上青筋凸起,在阳光下显出了一种失血的苍白,手指很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建得很平整,一看就知道,是一双读书人的手。
只是轻轻的抬起,撩起帘子。
但这一刻,我却有一种那只手在翻云覆雨,拨弄世情的错觉。
可我知道,真正翻云覆雨的手,不是他的,而是前面车驾上的这一位,他只是寥寥的几句话,带来了一个人,就将整个场面完全的翻覆了。
我的思绪只是一乱,一个人影已经从后面那辆马车里走了下来。
那是一个很清瘦的身影,穿着一身蓝布长衫,一条青灰色的腰带,没有任何的装饰,显得格外的朴素,明明只是寻常老百姓的穿着,但在他的身上就是硬生生的穿出了雅致两个字来。
而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虽然天气炽热,可他温润的眼眸却像是一滩清浅的泉水,看向谁的时候,立刻带来了一阵惬意的风。
魏宁远!
果然是他,魏宁远!
虽然脑子里已经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