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有的时候午夜梦回,会感觉这些年其实都只是一场梦,醒来之后,刘大妈还病恹恹的躺在床头,慈爱的微笑着看着我;殷皇后还疯疯癫癫的跟着人不松手;而那个人,推门进来,黝黑的脸上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笑得弯弯的,笑容仍然温暖灿烂。
阳光正好。
……
“青婴?”
我还在出神,一个声音将我唤了回来,我回过头,看到裴元修正站在我身边,温柔的道:“哪些你要带走的,告诉我。”
带走?
我能带走什么呢?
就算我可以把这个房子带走,但有一些东西,是不可能再回来了。
想到这里,我淡淡的哽咽了一下:“算了。”
他看着我:“嗯?”
“这个房子,不要动。”
“……”
“我没什么要带走的。”
听到我这么说,裴元修眼中的笑容深了几分,便挥手让那些人退下了。药老又走上来帮他看了看,说他脉象平和,体内应该没有什么大碍,现在只等外伤痊愈。
药老收拾着自己的药箱,说道:“到底是年轻,恢复得也快。若到了老头子这把年纪,就没这么幸运了。”
他一边说,一边收拾东西,趁着他低头装药箱的时候,裴元修凑到我耳畔,轻轻道:“我说,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我被他说得淡淡的笑了一下,正好药老收拾完,抬起头来看着我们,我急忙掉过头走了。
刚走到里面撩开那道蓝布帘子,就看到里面的一只箱子,顿时又停了下来。
裴元修一直看着我,这个时候也慢慢的走过来,看到我看着那只箱子出神,便轻轻道:“怎么了?”
“……”
我没说话,只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把这个箱子搬走吧。”
他看着我,也没问,只点了点头,便回过头吩咐道:“把这个箱子搬回去。”
外面的人听命,立刻走进来,小心翼翼的抬着那只并不贵重的箱子搬了出去。
那些人倒是浩浩荡荡的来,原本以为是要把这个家都搬走的,谁料想只搬走了一只小箱子,我走到村口,看到那艘船慢慢的离岸驶远了,船影悠悠,荡入了前方一片粼粼波光中,慢慢的消失了踪影。
我在河边站了好一会儿,等我回过身的时候,就看到芸香站在我身后,夕阳微红的光照在她的身上,连她的脸也有些发红,那双眼睛却是黑白分明的,正忧心忡忡的望着我。
我微笑着道:“你来了。”
“嗯。”她点点头。
刚刚,是我让一个侍女过去请她到河边来见面,她也依约来了,但似乎她也敏感的察觉到了什么,看着我脸上淡淡的笑容,她的眉心蹙得越发紧了,走到我面前,轻轻道:“轻盈,你是有什么事?”
我笑了笑,捧着手里的一个小木盒递给她:“这是给你的。”
“给我?”
她疑惑的接过来,锁扣我并没有锁上,所以她轻轻的一拉便打开了箱子,一看到里面的东西,顿时大吃一惊:“这——你这是干什么?!”
那里面是一摞银票。
我平静的说道:“做生意要本钱的。况且,说句不好听的话,天有不测风云,绣坊的生意不可能一直那么顺利,你做老板的,总要有些钱来应应急。”
她脸色都变了,不敢置信的看着我:“你说这话什么意思?什么是我做老板?什么绣坊的生意?轻盈,你到底在说什么?!”
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样子,我还是很平静,甚至连一丝动容都没有。
“我是说,绣坊,我就交给你了。”
“……!”
芸香已经惊呆了。
她捧着那个盒子,半天都没有反应,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结结巴巴,但口气中微微有些怒意的:“你说什么?交给我?这个绣坊你不要了?!”
“不是我不要,而是——我没办法再做下去。”
“我不懂你的意思。”
她看着我,急急的说道:“什么是没办法再做下去?谁逼你不让你做的吗?”
我轻轻的摇了摇头:“没有。”
“那你为什么——”
“芸香。”看到她越来越急,我打断了她的话,平静的说道:“我要走了。”
“走?!”她又大吃一惊,这一回更急了,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你要走?去哪里?”
“我——要嫁人了。”
哐啷!
那木盒从她手里落下来,差一点砸到我的脚上,幸好盖子摔得合上了,里面的银票没有散出来。我弯下腰去将盒子捡起来,打开来理了理里面的银票,慢条斯理的说道:“这里一共三百两,我留给你的不多,可大凡小事应应急是够了。你现在对绣坊的操持其实也很熟悉了,不用我再交代。那些跟绣坊来往的老板,我都写在这张纸上,你回去仔细看看,跟他们谈生意的时候要注意的事,我都录下来了。有不认识的字,去岐山村找那个算命的帮你看看,但我想你应该是没有问题的。扬州那边有个祥和绸缎庄定了今年有一笔生意,你过了正月去找他们就好,可以直接写契约的。至于王老板他们,你也都见过,知道他们的秉性。我不能帮你的,你自己要努力,想办法。我家的钥匙,我也放在这个盒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