闰九月的倒数第三日傍晚,徐岳楼归家前,吴老爹给了她个整数工钱,一百文。本月虽然还有两日,但吴家要去吴水的外祖家,来回得三日,是以,提前给徐岳楼放了假。
徐岳楼把钱如数交给了徐氏,徐氏没有推脱,笑道:“我给你攒着,攒嫁妆。”
徐岳楼小脸一垮,可怜兮兮道:“姑姑,不要嘛!靠这钱,我估计嫁不出去了,你就得养我一辈子了。”
徐氏指了指徐岳楼额头,无奈道:“你啊!”
这时,有人道:“养着呗。”
徐氏和徐岳楼纷纷回头,见孟文嘴巴紧闭走了进来。尽管如此,刚才的三个字出自他口中是没有任何疑问的。徐氏扳着脸道:“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说吧,你来找娘什么事?”
孟文扫了一下,问道:“爹没在?”
徐氏道:“吴水他们要去外祖家,要帮我们捎点东西到尉县卖。你爹把稻子和玉米准备了一些,刚送过去。能多卖点钱,你的束脩就能多攒点,争取早日把你送到县学里去念书。”
孟文闻言眉头紧锁:“大概,还差多少?”
徐氏眉头更紧:“家里这几个月紧张,你也知道的。你到底有什么事吧?”
孟文道:“孟夫子找到举荐人了。”
徐氏心里一阵翻腾!这叫啥命啊!月娘没来之前,家里攒足了钱,孟夫子寻不到举荐人;把钱花了,举荐人又有了。
眼见二人发愁,徐岳楼问道:“大弟弟去县学,一年要多少钱?什么时候去?”
徐氏打发道:“行了,你一小孩子就别操这心了。小文,你也不用担心,你爹回来我就跟他讲。”
孟文点了点头,扭头对徐岳楼道:“钱够的话,来年开春就去。一个月的束脩三百文,其他的使用好说,就是束脩一次要交一年的。”
徐岳楼笑着谢了他,心算了下,也就是说开春孟家至少得拿出四贯钱出来,才能供孟文吃喝一个月,外加一年的束脩。
她那便宜爹的丧事花的钱,外加自己生病这几次,估计够四贯了,孟家,本来是有这个钱的。她现在一个月一百文,到四贯钱,还得挣三四年……现在到过年还有三个月,不行,她得想点别的法子,争取把这钱能补回来!
孟大鹏回来后,夫妻俩一合计,眼下离过年还有三个月,就算袁京的二两银子不还,加上吴家能帮忙卖的粮食,也还差两贯钱。二人只得想法子弄钱,第二日,天刚亮夫妻俩就早早出门去了,徐氏还拿了两个窝窝头放在袖间。
家里,徐岳楼给孟曲用泥巴做了点小玩意,任他自己玩。她则和云娘搭配,由她来操作,云娘用力拉,两人合作做草鞋。不过两柱香时间,便完成了一双。两人合作的鞋子结实不说,徐岳楼的小手在编织的时候把草儿捋的很顺,穿起来很舒服。
末了,徐岳楼叹道:“要是做的漂亮点能多卖钱就好了!”这种鞋子是走泥土路穿的,通常用再丧事以及下地干活时穿。大家图的便宜又耐脏,做的跟绣花鞋似的,反而没人要了。
云娘一边做活一边道:“你这么着急赚钱做什么?”
趁着云娘干活时,徐岳楼望着蓝天休息会眼睛。“不挣钱,钱又不会从天上掉下来。虽然我跟我爹不是外人,但要是因为我们的缘故,大弟没法按时去县学,那我们就会是外人了。”
云娘没听懂她这绕来绕去的话,但见她说自己是外人,便不满道:“你来了后,我们家有好吃的,让你和小弟弟先挑;衣服你穿补丁少的,我穿多的;干活时,你要么不干,要么捡轻的给你做。你怎么能说出自己是外人这种话?”
徐岳楼心里一阵难过:是啊,正因为我是外人,你才会生气嘛。“我知道大家对我好,我就更愧疚,好像抢了不属于我的东西,我得还回去似的。是我有点别扭吧,我不想欠别人什么。”
云娘顿了顿,问道:“那你不是欠着袁京的吗?”
“他?救了我吗?我宁愿他不救,那样,说不定我就能在别处逍遥。呵呵,这是玩笑话,你别当真。不过,月前他来帮忙的事,我觉得那更像是他们袁家在立威。总归,你们觉得他不差,让他娘给拖累了。我却一直认为他比他娘还难缠!再者,不管他到底怎么想,跟我都没有关系,我得先活下去,然后找我娘。”
“姑姑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你去哪里找?你要找姑姑,是因为我们家人对你不够好吗?”
说话间,活计换徐岳楼来做了。“唔,你去问问舅舅,看他想不想找我娘;你替我想想,我会不会想我娘?这跟这个家好不好没关系。大姐姐,有些话我只说一次,你听着就是了。”
“你说。”
“我呢,因为自身的一些经历,我要嫁的人,哪怕是瞎了瘸了,他都必须跟我是门当户对,他的家人不反对,还只能娶我一个。否则,那我就好好挣钱,自己养活自己。袁京那种人,即使他娶我为妻,我都不会嫁的。你懂吗?”
云娘低下了头,她懂。袁京也跟她说过,他不仅会有妻子,还会有妾、有通房。孟家庄所见所闻,除了诡异的徐家,哪家哪户不是一夫一妻的?她听了袁京的话心里很难受,更难受的是,袁京说她连做他的妾都不配!
泪,瞬间迷糊了双眼。
徐岳楼忽道:“大姐姐你不用哭。袁家会认为咱们配不上他们,其实,他们也配不上我们。不过,咱们回头也识字吧。认字,总没坏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