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赵大善人原先并不是事事如意的,盖都因他年到六十岁的时候,膝下仍然没有承欢继脉的儿子。只有大夫人和四姨太各生了一个女儿而已。眼看着他百年以后,赵家偌大的家业便要送给旁姓了。只是这生子之事,却不是银钱权势所能买到的,若是命中不带男丁,纵是贵为皇室宗亲,也一样无可奈何。
旁人知道赵老爷苦恼后,也都为他叹息。均说如此难得好人,若是就此断了香火,当真是老天爷瞎掉眼睛了。谁知天意昭昭,一点不漏的。赵员外过完六十岁的寿辰,听了人劝,又纳了一房小妾回来。新婚过后不久,桂香便即传出有喜了,当下便请了城中的名医来诊,都向他道贺,说怀的是个公子。果然,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生了一个白胖的小子来。这下可把赵员外喜得是差点就疯癫了,因此发了令出去,从门向外走五百步,只要遇见人,便俱都赠给三钱银子的封赏。
眼下间小公子已降生了三天,赵员外请了三个奶妈六个使女来伺候他们母子,眼下都是在房中安顿。赵员外心情舒畅,人也显得年轻。今日早早起来,到房中看过了孩子,便踱出院门看下人们忙碌。
瞥眼见到一府中的人正躲在角落里劈材,见那人手中持着一柄大斧头上下翻飞,其动作倒也是干净利落,看上去举重若轻的一斧头下去,那立在地上的木材便被轻易的一分为二,随后那仆人脚一伸便将劈好的木材踢开,然后再一挑便又有一块材立在了面前。
如此的循环往复,一斧头一斧头的劈下去,直看得赵员外的口里叫了一声好。这个仆人可不是普通的仆人,此人乃是二十年前赵员外在城东的雪地里捡回来的。此人原本是个习武的江湖豪客,因为走了背字饿晕在城东赵员外家的庄园门口。
那一日恰好赵员外路过,见此人快要饿冻而死,免不了发了一番善心将人给救了,原想着事后给些银钱便将人打发了,也算是好人做到了低。不料此人却是个死心眼儿,认定了赵员外乃是救命恩人,愿意一生为奴为仆来报答这份恩情,赵员外拗不过他,便将他留在了身边。
此人却是有着一身的好本事,这些年来跟着赵员外走难闯北,倒也是让他凭添了不少的助力,而且几次三番的救赵员外于危难之时,故而赵员外也没拿他当个普通的下人,一直便是当作是兄弟一般的待着。
原本这劈材的活是落不到他身上的,只不过这两天府里热闹,要的材也多得很,赵员外又给很多的下人放了假,加上这人又是个闲不住的,所以便寻了一把斧子在角落里劈柴。赵员外家中的人都深知这人的脾气,自然也不会有人去阻拦他,所以便随他去了。就连赵员外也知道劝他不住,所以也任他在这本是饭后闲步的花园中折腾。
赵员外看了一会儿,正欲劝这人歇歇,却听见书房门外的扣响声,平日里伺候的书童正高声问道:“老爷,你在里面么?”赵员外回头喊道:“有什么事?”那书童见赵员外在此,连忙转过身一路小跑的过来朗声回答,道:“老爷,门外有一个边先生求见。”
对于这些时常跑来求见的,赵员外也不以为异,他素来便有好善之名,常有落难之人到他这寻求一些资助。当下便随口说道:“哦,若是求助之人,你带他到帐房支领一两银子便好了。”他的身家庞大,对落难贫困者出手也很阔绰,如今的京城之中,一两银子也当得一家五口人一月之用了。
哪知那书童又说道:“老爷,这位边先生不肯接受赠银,说要当面见你。”赵员外听了这话眉头一皱,难道这人嫌银子太少么?想见面后求得更多资助?只是现下他喜获麟儿,心情正好。便也不计较的说道:“是嫌银子少么?那么你便支取五两吧,跟张师爷说一声,不用回我了。”
那书童在门外一伸舌头,心想老爷当真大方,对一个不认识的人一送便是五两银子。转头见那边先生面带微笑,眼睛转动了一会,却仍然是摇摇头。只好又躬身叫道:“老爷,他一定要见你。”
小院的门‘吱呀’一声开了,赵员外从小院里面走了出来,看见面前一个衣衫朴素的中年汉子,背后背着一个小小的孩童。然而却是面生得紧,当下便抱拳一礼道:“在下便是赵天佑,敢问先生是……”
那位边先生面目甚是温和,看起来约有三十岁上下的年纪,细看下倒也算是英俊,不像是受过苦的人,身体也有一些发福。却见他微微一笑的说道:“在下姓边,莱州人士,听说赵员外近日喜得贵子,特地过来道贺的,并送上灵符两张,以为贺仪。”说着他便腾出手来,从袖中抽出了两张盖了朱砂印的鲜黄符纸递上。
赵员外接过来,见上面扭扭曲曲的书画数字,辨认之下,只认得一个‘神’字和一个‘令’字。当下拱手谢了,笑着说道:“难得先生好心了,多谢先生赠符之意。”嘴上虽然如此的客套,心中却是大不以为然。也不知这人是哪里来,但看他这般装束,也不象是什么厉害人物,这书画的黄符只怕跟小鬼所画一般全无效验,只是对方一番好意,这表面功夫当然要得做足了。
这一老一少,便是边长空和李小狸了。李小狸现在叫做小狸,原本她就是没有姓氏的,若是非要加个姓氏,她其实应该是姓胡的,至少在青丘之中所有的狐族都是姓胡的。
如果问边长空,这世间最让人头痛的事情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