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诸将相逢,引车避之,士卒不得争功,进止皆有旗帜,号为严整。。”————————【后汉纪·光武帝纪六】
水鸟在高空盘旋久久不落,池沼上泛起阵阵觳纹,苍黄衰草随风伏低,露出低头吃草的骏马、半蹲在地的士兵。
眼见对手越走越近,庞德兴奋的一跃而起,动作流利的翻身上马,起身后的长水骑士也紧跟着骑上马背、露出身形。庞德不等下面运送辎重的辅兵如何惊慌,将手中马鞭高高扬起,大吼道:“冲!”
坡下约有千余辅兵,由辅兵校尉吴匡亲自率领,作为押运‘粮草’的主将。
在遇见埋伏时,吴匡先是慌张了一阵,旋即又很快冷静下来。他是入伍多年的老将,虽然早年战绩平平,但这些年在跟随南北军联合演练、与诸多良将相伴,耳濡目染之下,多少也进步了不少。
只见吴匡把手一招,命麾下部众集结在身周,将辎重车首尾相连、结成车墙,试图阻拦来势汹汹的长水营骑。
当然这不是一场真的战事,庞德也不会真的让手下人去冲撞车墙、拼死交战。他们紧紧包围住这一干辅兵,尽情的弯弓搭箭,将那些软木杆制作而成、没有箭簇,只有一个小布包的羽箭飞射出去。
布包的箭头里是捆缚的大团棉花,棉花团沾着红色粉末,只要一受到撞击,红色的粉末就会从布包中抖落出来,散在人的身上。不只是箭矢,双方手中拿着的长枪、刀剑,也一并去掉枪头改为布包、刀剑改成了包着布包的木棍。敌我‘厮杀’时也极有分寸,默契的只往对方的躯干攻击,从而避开了眼鼻、头部这些脆弱的部位。
只要被这布包裹着的箭矢或武器击中,无论是防守的辅兵还是进攻的骑兵,一概都自觉的停留下来,往旁边无人处退去。而其他没有被布包打中的人,则对这些熟视无睹,仿佛是这些人已经死了一样。
这种点到即止的默契以及对规则的严格遵守,并不是一开始施行就有了的,在刚开始的时候双方都在‘耍赖’,经常出现浑身是红粉的‘死人’还在与对方搏击、有的入戏太深,不管不顾的用尽全力往对方身上招呼。皇帝几番严令,又让北军中候高顺、羽林中郎将张猛、虎贲中郎将沮隽屡屡整顿操练、逐渐摸索,让南北军将士一路摸爬滚打,真正将演习规矩视为军纪。
于是才有了现在令行禁止,熟练参与进行各类演习的南北军。但这也仅仅局限于南北军,只有名将云集、精锐如雨的南北军才有如此高的作战素质。他不是单靠几个良将、日以继夜的训练就能练成的,而是要有足够的‘夜校’人员不懈的扫盲,充足的肉食与粮食供应,由皇帝利用超越时代的眼光与久经沙场的老将皇甫嵩一同研制出来的制度,这才有了今日不可复制的南北军。
北军的辅兵营虽然也不乏精锐,但到底是比不了长水营这类真正的‘六校’,很快,身上沾染红色粉末的辅兵越来越多,防线不断缩小,吴匡也逐渐招架不住。他忽然从辎重车中抽出一杆旗帜,用力摇了摇,三尺长的旗面像是飘带,上面绘着一只虎躯猊首的长尾猛兽。
这只猛兽在空中飘动了几圈,热闹的战场便突然诡异的安静了下来,训练有素、熟知各类旗号、规矩的双方默契的停战,庞德拍马上前,拧着眉头。
“庞校尉!”停手之后,吴匡身边一员穿着白衣白甲、手无寸铁的士卒向庞德遥遥拱手,行礼之后方才大步走了过来,自我介绍道:“在下是辅兵营演习监兵、殿前羽林郎张横,奉卫将军之命观战至此,有一事相告。”
庞德认出了对方的装束,演习监兵是在演习时由殿前羽林郎或虎贲郎充任的职务,跟随在各营主将身边,近距离观察主将的一举一动,行动决策又无错漏,并在心中评出优劣,事后如实上报。虽不参与战事,但在演习过程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力量,有时甚至还会转达演习中军的任务与军令。
“是王公与高中候有令要颁?”庞德问道,这倒不甚为奇,战场上的情况瞬息万变,为了更好的模拟战场,作为演习的排练主帅时常会下达各种新的军令。
张横点了点头,脸色平静的说道:“卫将军有令,此次遣派‘援兵’途径,若庞校尉果然伏击,并胜算在手,辅兵便可择机而降。”
“择机而降?”庞德先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道:“要我说降辅兵营?那我岂不可以借此诈开赵云、严颜的大营?”
“校尉既已先行明悟,在下也就无复多言了。”张横低头答道。
庞德哈哈一笑,转而抬眼看向眼前那名四五十余岁的武将,说道:“吴校尉!我素日敬尔不凡,辅兵营向来忝居骥尾、与人谋事,可有一朝雄飞之心?若是有,还请归降,为我诈开步兵、射声大营,战后当表你为首功!”
吴匡自入北军以来便沉寂至今,当年以典农校尉的身份在弘农出色的平叛仿佛是他平生最后一抹光彩,这一抹光彩随之不久便因为在皇帝面前应对失体而迅速黯淡,哪怕是自家儿子、侄子在益州接连立功,也未能改变一二。这十数次演习,他与辅兵营都是陪衬,如今庞德主动给了他一个表现的机会,他又怎么会轻易错过?
当下吴匡便带着幸存的三四百辅兵,与庞德合计妥当,运送着粮车走在前面,试图以‘援军’的身份诈开赵云、严颜两人驻守的大营。只要这大营洞开,庞德便策轻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