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是秦汉还是唐宋元明清,这几个朝代发生的事情到了现代其实只剩下一卷卷文字了,杜先生再说一遍对陈娇来说也不过是用另一番话讲述一件已经过去的事情而已。
她已经到了汉朝,可没想过要再到秦朝去看一看,倒是从中隐约见得杜先生的志向。
“先生想要成为巾帼女郎。”她平淡的说道。
杜先生放下手里的书,她看着陈娇目光微凝,她没想到才几岁的阿娇竟然能看出自己的心事。
过了一会儿,才望着女童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苦笑说:“只是想一想罢了。”
大人总爱把孩子往笨和迟钝的方向想。
她这哪里是想一想分明是日思夜想,有几个妇人手上带着练习刀剑的茧子?又有几人衣着素净,头上不戴几样好看的首饰?
“既然在想着,为什么不试一试呢?”
“翁主说笑了,哪里有那么容易,我再为翁主把这一卷讲完吧。”杜先生说完就低下头捡起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到榻上的书,展开继续讲起,她不看陈娇,只怕她再提起刚刚的话题。
陈娇自然没再说,古人女子从军并不容易,千百年也才出了一个花木兰而已。
她皱着眉,想自己刚刚为什么要说这句话,不过是因为心里第一个念头就是“有手有脚想做什么为什么不做?”
一时之间,倒是没想到这句话不符合这个时代。
而在她这里不符合这个时代背景的何止这句话,连她整个人都是。
只有人适应环境没有环境适应人的。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
环境总要比人强,而人就像是橘子,总是要活着的,但酸甜苦辣种种味道只有自己品尝,不为人所知。
这里究竟是她的淮南还是淮北,此时此刻,尚未结出果子,也分辨不出来。
杜先生已然将不符合时代的梦想压在心底,她如往日一般与陈娇讲了半卷书,又检查了她些的字,今天的事情大概就结束了。
“翁主的字,写的更好了。”杜先生看着陈娇教给她的竹简说道,小孩子的字迹,不要求什么,只要工整些就可以说上一个好字了,而陈娇今天的字也没有错字,这当然值得“更好了”这三个字。
她写字现在不必再杜先生眼前。错一字,废一卷,写到最后自然就没有错字了。
留下这一番赞叹,杜先生又把今日的作业告诉陈娇,她就离开了。
陈娇想到还赖在这里没有走的表弟,独自坐了一会儿,才转身回去。
她的奶娘正在窗下和彘儿的奶娘一起纳凉闲谈,见陈娇过来,奶娘对侍女说:“把水井里面的葡萄取出来!”
又走到陈娇跟前回禀:“葡萄是王夫人送来的,她宫殿里种了一株,熟的早,便让人送来与您解暑。”
“留着吧,过几日再吃。”她现在还不想吃王夫人送过来的东西,看着她那个儿子,她饭量没减都是好的。
葡萄这东西放几天不就坏了,奶娘这样想,又想着既然主人不想吃坏了也就坏了吧。
此时彘儿也在廊下,他没看到陈娇,正两只手抱着栏杆蹬腿,身后被他的奶娘和侍女撑着。
才六七个月大,居然被人扶着慢慢站起来了,陈娇站在烈日下面看着,心里想着,她真是该出宫了。
要不然几天之后,这个能爬会站的要她抱抱,她是抱着还是不抱着?
恰在此时,彘儿转了个头,见到阿娇表姐咧咧嘴,露出粉嫩的牙床和米粒一样的小牙来。
陈娇没有一点想要微笑的样子,她抿着唇,闭口不言。
而这个小表弟竟然松开手里的栏杆,脚下换个步子要往她这边来,没迈上两步,两只藕节一般的小腿一软人就随之一屁股坐下了。
陈娇眼睁睁的看着,这才露出一个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