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氏帕子拭脸,静了一静,仿佛想平静难以抑制的心情,好一会儿,才看向彭传义,声带叹息:“你爹放出风声,说家产全部不留与你,只是对你恨铁不成钢的气愤,话是这话说,却万万不会这么做的,他早同妾商量过,妾也认可的。可你一听到消息,就污妾,污你生父,甚至要告官打官司,可知你爹有多失望?为什么你总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为什么你爹喜欢你大哥,喜欢你弟弟妹妹,偏偏不喜欢你?真的只是因为他偏心么?你可曾关心过你父半分?你知他因当年祸事一直犯头疼,经久不愈,最受不得刺激么?你知他心愿就是家和万事兴,不求光耀祖宗门楣,只盼子孙安平康健么?你气你的兄弟妹妹不与你亲,你可曾想同他们亲近过?你在姐姐那里,到底学到了什么!她都教了你什么!”
到底还是没有忍住心中悲伤,邓氏帕子捂脸,哭的十分伤心。
围观人们不由面面相觑,感叹者众。
“唉这也是个可怜的。”
“女人命苦,活成这样怪不得谁,说错,却也没什么大错啊。”
“就是,哪个女人不为孩子想?她这样的,算是仁慈了”
“要我说这嫡子也太没良心,不愿意理,仇视爹的小妾也就算了,可他不孝顺他爹啊!”
“就是就是,不孝不悌,为争个家产,告官打官司,还一路打到洛阳来了!从未听闻,从未听闻啊”
彭传义本来想忍,可听着一声声刺耳的窃窃私语,差点没爆炸:“你们别听她胡说!她惯会扮这个样子,她做下的阴私事最为可怕,下毒下药找杀手,就为要我性命!”
邓氏一个头重重磕在地上:“义哥儿的罪名,妾不敢认!妾未有气死姐姐,未有纠缠蛊惑彭郎,事情至此,皆是天命缘份,半点不由人,求大人明鉴!”
外面茶楼上,崔俣突然眨了眨眼,问杨暄:“是我看错了么?我刚刚竟觉得邓氏冲背对咱们,端坐案侧的旁审投眼色了!”
“没看错。”杨暄眯眼,“虽然很迅速,她确然看了那人一眼。”
“可是哪一方出招了么!”
按律,刑部开堂公审,按照案子的重要程度,由官阶相当的官员负责,毕竟刑部尚书只有一个,不可能什么案子都他来审。但为表公平,主审外,尚有旁审,旁审有监督之责,亦有问案之权。
今日坐正位主审的,是刑部郎中娄德明,旁审的这个,因位置正好背对崔俣杨暄,他们看不清楚脸。
不过很快,他们就有机会了。
两方陈情完毕,堂官娄德明问了声旁审:“温掌固怎么看?”
旁审这才起身朝主审上官拱手行了个礼:“依律便是。”
此人眉目温润,气质谦雅,声音清冽悦耳,宛如山间清溪关键是这个人很熟悉,是认识的人!
“原来是他。”崔俣轻笑着与杨暄解释,“他叫温书权,我曾与你提过的,记得么?”
杨暄眉心微皱,略点了点头。
“偶遇王十八娘那日,我就是要去见他的,后来时机不合适,才改约它日,温兄此人性格敏感内敛,非交心好友不得畅言,我才没有带你。”崔俣解释着,“他如今在刑部任掌固,算是这个职位最年轻的人,能力着实不错。他家中之事颇为糟心,不过他处理的很好,改日再同你细说。那日我与他见面,因不知他要旁审此案,未有提起相关话题,不过我倒是听他说了一桩烦恼,事关订亲,似乎要有求于他那继母娘家。他继母姓柳,父亲乃是兵部库部侍郎柳成世”
说着说着,崔俣眼睛一眯,扇柄重重打在掌心,发出“啪”一声清脆响声:“我想起来了,今番案子里,这邓氏父亲邓祖通,与那柳成世很有几分交情!”
“所以邓氏看温书权”
崔俣冷笑:“很可能是邓祖通与柳成世有什么主意,柳成世迫温书权相助!”
杨暄神色一如既往冷淡:“所以他会相助么?”
崔俣想了想:“以我对他的了解,应该不会。”说完他又笑了,“得亏我认识他,否则这一出便会迷惑你我,以为是那黑白灰三方的哪一个人呢。”
“即便不是,邓氏这里有谋算,我们也要注意。”
崔俣点头,眸底闪过精光:“没错,不能让他们谋彭传义性命!”
温书权表现有礼有矩,虽不算冷淡,却也算不上热情,完全没有想帮的意思。
堂官娄德明停了一停,看似思考十分认真,十分负责:“温掌固确然没话要说?”
温书权肃穆颌首:“确然。”
“那本官便继续问案了。”
“大人请。”
崔俣扇子一下一下敲着掌心:“温书权没意思,这位堂官倒有意思的很。”
杨暄声音微冷:“这位只怕真就是谁的手段了。”
两边陈情过后,开始对质。
彭传义指着邓氏鼻子:“你敢说你没同我父亲谗言,要将我去下族谱?那日族老们都来了,若不是我跑的快,定会被你们整治!”
邓氏帕子捂眼,十分委屈:“那只是你父亲吓唬你,你是他儿子,他怎么舍得真不要你?那只是一个考验,若你能赢得你父之心”
“你敢说你没有谋正妻之位!”
“姐姐去世数年,彭郎身边总得有人并肩,妾本就曾与他拜过天地,难道不能想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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