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季节便入深秋,凤凰山下一片瑟瑟,屋子里镂空红铜炉子烧得旺旺的,把屋子烘得暖暖的,廖妈妈用火箸子往里添着银霜炭,丫头们坐在坑上做着针线,看着采琴手里那精美的绣花,再看看自己手里这四不像的一团黄色,本来她是要绣菊花来的。
连珍姐儿都打趣她,华娘气得去挠她的痒,珍姐儿也不甘示弱,两人相互是挠着对方的胳肢窝,快笑地倒在塌上,滚做一团,李妈妈走进来的时候,正看着玩成一坨的两个姑娘,犹豫了半晌,也不忍开口打断。
倒是华娘注意到了李妈妈的脸色不愉,她拍了拍珍姐儿的脸,“看你这疯婆子的样子,还不快去净房洗一下。”
珍姐儿圆滚滚的大眼睛在李妈妈的身上转了几下,高兴地跟着采琴出去了。
华娘隐去笑脸,“发生什么事?”
李妈妈忧心地回道:“小姐,侯府来人。”
“侯府?谁来了?”
“侯夫人跟前的荣妈妈来了。”
华娘皱下眉,这个侯府怎么突然冒出来?
她在这庄子上呆上十多年,那边一直都是不闻不问的,这突然不知哪根筋抽,居然想起了她这个三小姐。
自己本还盘算着,侯府早就当她不存在,等再过几年,自己找一个合心的男子,合合美美的过自己的小日子。
侯府来的老妈妈自称荣妈妈,吊梢眉,高颧骨,一脸的势利,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华娘,眼白一转,上下打量了一番,才点点了头,估计有点满意,也不用人招呼解下披风,一屁股坐在了主座上。
华娘这段日子长不少肉,身段起伏也更明显,隐约有些少女的风姿,那荣妈妈的眼神太过讨厌露骨,让她感觉自己好像是养肥的猪仔正待着出栏呢。
“哟,这便是三小姐吧。”荣妈妈晃着喷香的帕子,劣质的香粉熏得华娘连打了几个喷嚏。
荣妈妈的脸色有些难看了,阴着脸装腔作势地感慨了一番委曲小姐之类云云,又慷慨激昂的表达了老夫人及侯夫人对三小姐的种种挂念,以及顾氏的从中做梗,这才让骨肉分离,血脉隔断。
末了,愣是挤出一滴泪,用帕子装模作样地擦拭,“三小姐,老夫人可是日盼夜盼,骨肉团聚才是人伦大理。”
华娘心里呵呵着,生活如戏,全凭演技,上下嘴皮子一翻,黑的都成白的,打量她是傻子呢?见过脸皮厚的,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要是换着真正不通世故的古代十五岁的小姑娘,这样的说辞说不定能惹来一番感激涕零,收上收拾包裹跟着回去了。
当年侯府不顾她四岁的稚龄,把她扔到了这里,今天也不会是因为愧疚,而想起了补偿她,那么其中的原由,就值得好好的深思了。古代孝道大如天,即使长辈们如何不慈,做为晚辈的都不能有任何的不满露出来。
当荣妈妈提出老太君对她十分思念,要接她回府的时候,她也只能是默默的接受了。她的沉默顺从让荣妈妈十分的不满,按理说,至少也应该看到一张喜极而泣的脸和听到感恩戴德的话语。
华娘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美的你,不唾你一身都不错了,还感恩戴德,给你脸了吧。
换上玉白色的及地长裙,裙边绣着淡粉色的缠枝花朵,腰一条织锦白色腰带,披蓝色的斗篷,头梳飞云高髻,斜插一那根顾表姐送的梅花玉簪,越发衬得她英眉凤眼,风骨初成。
对着珍姐儿歉地示意,华娘的来历珍姐儿早就从祖母那里得知,两人情感深厚,依依不舍,又想着以后回京都或许还能见,复又高兴起来。
采琴采画和廖妈妈随行,李妈妈留,因为来不及交待太多,只能简短叮嘱几句,且荣妈妈的那双吊白眼一直不错开的盯着。很多私密的话也不能说出口,她只能用眼神示意李妈妈,李妈妈也眨下眼,表示放心,一切有她。
不料行至城门外,却被堵得动弹不得,华娘不由的感慨,古代也会堵车啊。
采画一去打听,原来今儿个安城郡主在城外施粥,城内外的贫古人家和大大小小的乞丐都赶来了,聚集在这里。
怪不得有这么多人,看着那些穿着褴褛的人,捧着破口的黑陶碗,一脸感激的排队等候。间或里能听到他们小心的议论,虔诚地夸赞着安城郡主。
华娘蹙眉,这天子脚下,乞丐也太多了些吧?
看着那望不到头的长队伍,这些人,有些几乎都衣不敝体,还有老人和孩子,粥棚的高台上,安城郡主蒙着薄纱,身着蓝锦百褶纹丝裙,外罩浅紫轻裘,亲手拿起粥勺,舀起粥倒进领粥的黑陶碗中,她的眼里没有一丝的嫌弃,动作轻柔。
领粥的老汉,枯黄的手都在发抖,真不愧是慈菩萨啊,他老汉活了一辈子,见了多少的富人家的白眼,没想到安城郡主居然亲自给他舀粥,这是多大的荣耀啊!
这下,回到村子里,也可以骄傲的说,老汉也是有体面的人,那安城郡主是多么金贵的人,还给老汉我亲手舀过粥,这下便是死了,也不枉此生。
耳边听着人群不断的感激夸赞,甚至还有一些人对着安城郡主跪下作揖,一下子引得哗啦啦跪倒一大片。
安城郡主扶起首头的跪立者,“各位父老乡亲,大家快快请起,安城愧不敢受。”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郡主至纯至孝,令人叹服,我等感念郡主,望郡主受下我等这一拜。”又是跪倒一片,之前没有跪下的这次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