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人府,管辖天家宗室子弟的专门机构,听起来威风八面,其实就是个闲散宗室子弟养老的地儿,内里供着的王爷、贝勒不少,可活计却并不算多,往日里也就一清闲衙门罢了,地儿就在工部的隔壁,然则相比于工部的熙熙攘攘而言,宗人府衙门只能用门可罗雀来形容,可今儿个的宗人府却是热闹非常,不为别的,只因太子亲自押解犯了事的老十六来宗人府发落,一众闲散惯了的亲王贝勒们自是全都聚齐了,不仅如此,衙门外还挤着不少看热闹的大小官吏们,国人围观之热情显然是种了不得的国粹,古今如一也。
“堂下所跪何人?”
宗人府宗令庄亲王爱新觉罗?博果铎,皇太极第五子爱新觉罗?硕塞之长子,与康熙老爷子份属同辈,年居长,是为今上之堂兄,乃所有宗室中位份最高者,因无子息,故无欲无求,生性严苛,宗室子弟皆畏之如虎,此际高坐大堂之上,面色黑沉得吓人,问话之声更是寒意逼人,不止是老十六心惊胆战,便是连陪坐在侧的太子也为之面色一变。
“爱、爱新觉罗?胤禄。”
老十六尽管素来胆子肥,可毕竟年少,从未经历过这等阵仗,此际被博果铎这么一问,心不由地便慌了,呐呐了良久,方才结结巴巴地应了一声。
“本官问你,康熙四十二年九月初四午时,你身在何处,又在做些甚事,说!”
博果铎担当宗人府宗令已是有近二十年的光景了,对审案一道自是熟稔得很,压根儿就没给老十六留下喘息的空挡,没等老十六回过神来,就见博果铎抓起惊堂木,猛地便是一拍,声调陡然一高,厉声断喝了一嗓子。
“我没有,我是,我是……”
老十六到底是少不更事,被这么突如其来的惊堂之声一震,整个人都软瘫了去,脑筋也成了一团的浆糊,结结巴巴地想要解释,却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完毬了,老十六心已乱,这案子注定要被吃得个死死地,小屁股怕是要遭劫了,天可怜见的!
别看弘晴是贝子,又是王府世子,眼下还有着工部的差使在身,在外头满算是一号人物的,可在宗人府这么个王爷、贝勒扎堆的地儿,真就没弘晴说事的地儿,这不,连大堂都上不去,只能跟着一众看热闹的官吏们一道站在衙门口,好在围观众人都知其身份了得,却也不敢胡乱挤到其身边,倒是能轻松站在最前头,自是能将堂上所有情形尽皆收入眼底,此际一见老十六已是完全乱了分寸,心顿时凉了半截,不用再听审,弘晴也能猜到结果,毫无疑问,老十六此番已是在劫难逃了的。
“小王爷。”
就在弘晴为老十六哀叹不已之际,却见刘三儿从人群里挤了进来,凑到了弘晴身边,低低地唤了一声。
“嗯!”
听得响动,弘晴立马抬起了头
来,这一见刘三儿在那儿挤眉弄眼,立马便知其所要表达的意思何在,也没多言,只是不动声色地轻吭了一声,一转身,由刘三儿开道,匆匆挤出了人群。
“小的廖福生叩见小王爷!”
弘晴主仆二人行到工部衙门不远处的一僻静之地,早有一名身着班头服饰的壮汉迎上了前来,纳头便拜。
“免了,事情紧急,想来三儿都已是交待清楚了的,本贝子就不再多言,有劳廖班头多多照应,回头本贝子还有重谢。”
早在昨日,弘晴便已安排在各部下层中人脉极广的刘三儿去宗人府打过了招呼,为的便是以防万一,先前见太子盛怒无比,便知老十六恐难逃劫难,为此,不放心之余,弘晴又叫刘三儿将内线叫了出来,求的便是个稳妥,这会儿说起话来,自是客气万分。
“小王爷放心,小的早已安排停当了,一切包在小的身上。”
宗人府就在工部隔壁,廖福生可是没少见识过弘晴整治工部的威风,自是不敢跟这位当红贝子爷耍花枪,再说了,似他这等样人,本就是靠着“手艺”吃饭的,但消给钱,为人消灾也属寻常事而已,更遑论弘晴眼下可是亲自开了口,既能得钱,又能让弘晴欠上个人情,又何乐而不为,应答起来自是爽快无比。
“那便好,廖班头且先去忙罢。”
按弘晴的估摸,就老十六那已然接近崩溃的心理状态,这案子断然拖
延不了多少的时间,自不敢太过耽搁,这便吩咐了一声,将廖福生打发了去,自己却是紧赶着又挤进了人群之中,方才从人丛钻将出来,就见案子赫然已将将审到了尾声,可怜的老十六正如竹筒倒豆子般地供述着自身的罪状。
“念尔是初犯,又能有悔悟之表现,本官自当从轻发落,按律判尔罚俸一年,禁足半载,另处三十板子以为警戒,尔可服气!”
博果铎显然很欣赏老十六的坦白态度,可判罚之际,却并未因此而手下留多少的情分,只是稍减了一等,将一百板子从轻减为三十,至于其余的,压根儿就不曾轻纵了去,当然了,这等判罚对于旁的宗室子弟来说,绝对是重处了的,可于富得流油的老十六来说么,所谓的俸禄有跟没有还不也差不到哪去,能少吃七十板子,已算是宽大得不能再宽大了的。
“王叔,孤以为律法便是律法,一切判罚还须得以律法为准绳方好,您说呢?”
博果铎的判罚一出,老十六都还没喊冤呢,太子已是不悦地从旁打岔了一句,显然不将老十六往死里整了去,他便不打算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