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狼去得快回来得也快,胤祺刚把那一桌子的文书审了个七七八八,贪狼便已打翊坤宫里转了回来,居然还思虑周全的特意换了一身衣裳,手里头还拎了一个极为精致的食盒。
“主子,昨儿晚上的事问清楚了。说是马上要到德妃娘娘的生辰了,十四阿哥进宫去请安,可没说几句就吵了起来。原本也不是多大的事儿,可正赶上惠妃娘娘也在,就帮着德妃娘娘数落了十四阿哥几句。十四阿哥给顶了回去,正好叫后头来的大阿哥给听见了,俩人就打了起来,这么着闹到了皇上那儿去,皇上便叫四阿哥前去调停……”
一边说着在宫中打听来的消息,贪狼手上却也没停下,利落地从食盒里头取出了几样点心摆在桌上,又拿出了一个甜白瓷的小盅来:“这是娘娘亲手给您熬的枸杞桑葚粥,说旁的可以不吃,这个却是养肝补脾的,得看着您吃净了才行。”
“只要不是上回那个猪肝绿豆粥,我还都是能吃得下去的。”
胤祺心有余悸的摇了摇头,抬手接过那一盅米粥,搅了搅便舀起一勺搁进嘴里:“四哥没和我提这件事儿,大概是怕我知道了跟着操心——那‘春风醉’的事,你问了额娘没有?”
“娘娘说不知道,也从来都没听说过。只是她确实听说皇上进来神思倦怠、夜不能寐,倒是在惠妃娘娘宫里能睡个好觉,故而这几日却也一直都在延禧宫里留宿。”
“大阿哥的额娘我见过,是位性情温柔和软的娘娘,平日里也不争不抢,不该是能干得出这种事儿的人——若是我上来就直接怀疑良妃,是不是有点儿太过小人之心了?”
胤祺头痛地揉了揉额角,只觉着一旦切换到了正统的宫斗戏码里头,他就显然不是很能跟得上后宫里那些身经百战的嫔妃们的节奏了——只是这些日子的事儿都隐隐指向同一家人,任谁都会下意识觉着肯定是那一位良妃捣的鬼,倒也不能怪他不讲道理:“对了,良妃可还住在延禧宫里头么?”
“不了,在储秀宫里头单住着呢。只是听娘娘的意思,皇上对良妃一向视若无睹,也极少会翻她的牌子……”贪狼摇了摇头,思索着应了一句,“回来前我又找着破军问过了一次,说是那‘春风醉’并非无药可解,只要随身佩戴‘清风玉露’就能不受其侵扰。倘若那良妃当真有这般手段,为何不以此固宠,反倒要将这般机缘拱手让给惠妃娘娘呢?”
“到了咱们这一朝,无非就是母以子贵,皇阿玛的宠爱反倒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我要是良妃,肯定也先帮着我儿子争储,别的事儿往后靠一靠再说。”
一口接一口吃着不知道为什么居然要做成酸甜口味的粥,胤祺努力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十几年一度的宫斗大戏上,好尽力忽略枸杞和桑葚混在一块儿的诡异味道——他也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自家额娘做点心做得那么好吃,偏偏在做粥上头这般的缺乏天分。可这毕竟也是做娘的一片心意,他又不舍得就这么扔了,每次都只能默念着好歹比药好吃硬着头皮咽下去……
两人正思索着其中究竟还有什么难解的隐情,忽然听着窗子被轻叩了三下,文曲便打窗外轻巧地跃了进来,朝着胤祺打了个千儿道:“主子,江南盐道已断,巡盐御史苏赫畏罪自杀。被扔在八阿哥院子里的那个太医险些被灭口,叫我们给救下来了,现在关押在咱们府里。八福晋已连着给八阿哥去了三封信,都叫流风截住了,只候着主子吩咐。”
“好,咱回去审审那个太医,看看他还能有什么话儿说。”
胤祺眼中闪过了些淡淡的寒芒,却又迅速微垂了眸浅笑一句。眼底的凌厉便被惯常的温润柔和尽数掩饰了下去。
——那个总以为自己的手段有多高明、计策有多完美的老八,他也是时候该做点儿什么,叫这个弟弟稍微清醒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