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早熟的别扭孩子,心理工作最难做了。要不是他前世在孤儿院里头没少和这种硬茬打交道,兴许还真得觉着束手无策——幸好这一来二去的打了几回交道,总算是把那一层藩篱拆得差不多了,只要时候不再生什么变故,要好好的相处还是算不得什么难事儿的。
“你真没什么不适?若是实在难受,和师傅请个假也就是了,用不着硬撑着。”
这样胡闹了一通,胤禛却还没忘记最初的话题,不由分说地把他扒了起来,微蹙了眉仔细打量着他的面色。胤祺被他逼得没辙,只得无可奈何地举起双手,一本正经地保证道:“我真没什么不舒服的地儿——要是不舒服了,我一定跟师傅请假回去歇着,行不行?”
胤禛又盯了他一阵,见他确实双目有神中气颇足,这才总算是勉强同意了他的提议,微微点了点头,转身回了自个儿的座位。
这功夫其他的几个阿哥也都先后到了书房,各自寻了自个儿的位置坐下,几个小的阿哥一见他就双目发亮,瞪着一双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对着他猛瞧。胤祺冲着自个儿的书箱指了指,又拍了拍胸口神秘一笑,就见那几个小阿哥纷纷显而易见地激动欢喜起来,显然一个个的早已被点心给彻底收买了个干净。
虽说不介意大声朗诵,但在一群小包子面前大声朗读课文却又是另一个级别的羞耻度了。饶是胤祺也干不出来这么丢人的事儿,索性铺开了张纸,掏出笔墨来打算练练字。
歇了一天,今儿早上又没再高强度的连续开弓,双臂的酸疼也已消得差不多了,握笔自然比昨天要稳当了不少。胤祺拿捏着柳体的间架笔锋,屏息凝神地默下了一整页的论语,这才满意地吹了两下纸。正打算拿起来好好欣赏一番,一旁的笔洗却被人忽然碰倒在桌子上,清水混着墨汁乱哄哄地洒了一桌子,连那一页刚写好的字,都已被彻底模糊得半个字儿都看不出来。
胤祺茫然抬头,才发现昨儿刚在他这儿吃了个哑巴亏的那位索家嫡孙正得意洋洋地瞅着他,一脸的嚣张得意:“哟,五阿哥——对不住了。您说这桌子这么大的地儿,您这笔洗它非放这儿干什么呢?这不是擎等着人撞洒了吗?”
“巴白兄,刚从永定河里头赶过来啊?”胤祺却是半点儿的恼意都没有,笑眯眯的冲着他一拱手,就听见屋子里忽然四下传来一片压抑着的笑声。巴白的脸色却是瞬间漆黑如锅底,面色扭曲了一瞬,忽然向前踏了一步,压低了声音寒声道:“今儿的师傅可不是那张老头儿,是我们索家的门生。太子可找着茬打算发落你呢,别以为你也勉强算是个没名儿的阿哥,就能跟小爷在这儿耍横!”
“神龟虽寿,犹有竟时,嚣张太过小心惹火烧身呐。”
胤祺像是全然不曾听到他的威胁似的,反倒是一派老成地抬手拍了拍巴白的肩,微笑着缓声开口。巴白一时没听明白他的话,听着各处传来的嗤笑声才忽然醒悟,只恼得几乎就要跳起来,正要发作,身后却传来太子冷淡的嗓音:“巴白,不得无礼!”
胤祺不由微挑了眉,探身向门口望去,就看见太子胤礽正负了手缓缓走过来,依然是那一副龙行虎步帝王之姿的尊贵派头,正望向他淡淡地微笑着:“五弟,没受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