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皇阿玛这功夫到了哪儿了,是不是也觉着这么冷。”
胤祺微垂了眸轻笑一声,胸口莫名的泛起些滞涩酸楚来。这样的情绪是他极端陌生的,前世的时候是孤身一个,没什么人和地方可叫他想念的,今世虽寻着了牵挂,可也是能日日地跟亲人见着伴着,这竟还是头一次自个儿出来这么久若是忙起来时倒也还好,这一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胸口的思念便接连着往外冒,竟是怎么都压制不住了。
“主子是想家了。”贪狼浅浅地一笑,轻握了他的手臂温声开口,“等明日又该是廉贞来送信的时候了,我也叫他们顺道打听了龙船上的信儿,到时候就知道那头是不是平安了主子如今只要好好地把自个儿给照顾好,若是皇上到了发现主子病了瘦了的,岂不是少不得又得心疼……”
“我要是能不这么病病歪歪的就好了,也省的你们整日里的跟着我担惊受怕的操心。”
胤祺轻轻地笑了笑,神色却时罕见的显出些落寞来,轻抚着右手腕子上缠着的绷布,垂了眸缓声道:“贪狼,你知道么?我这病根儿其实本是不必坐下的只是那时候我根本闹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活着,所以人家要我活我就活,要我死我就死,怎么都觉着没什么所谓……这么折腾下来,小命儿倒是还在,可这身子却是叫我自个儿给糟蹋毁了……”
贪狼听得心中发紧,只觉着胸口被那一份落寞自嘲给刺得生疼,忍不住一把攥紧了他的手臂,望着面前苍白瘦弱的少年哑声道:“主子,您得好好儿活下去您一定得好好儿的活着,有多少人都心心念念地惦记着您呢……”
“放心,我现在已经想明白了就算发生了再多的事儿,活着也比什么都要强。”
胤祺把手覆在他的手背上,含笑轻轻拍了两下,方才那一瞬的落寞仿佛也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我不仅想要我自个儿能好好的活着,还希望能叫身边儿亲近的人也都好好地活着,所以我愿意好好地养身子,也会努力把自个儿当作一回事,不叫你们老得替我操心难受……所以你也不要再为我难过了,好不好?”
一直以来,贪狼沉默着望向他的目光他都是清楚的每一次他病发的时候,难受得撑不住的时候,烧得昏昏沉沉的时候,这个永远无言守护着他的侍卫恨不得以身相代的痛苦和紧张都被他看在眼里,也能清楚的感受得到。这是一份太深重的情分,重得他根本无法自欺欺人地视而不见,无论是出于侍卫对主子的忠诚,亦或是兄长对弟弟的关怀,他都无法始终心安理得地承受这一份情分,而不作出丝毫的回应。
贪狼怔怔地望着面前的少年,胸口急促地起伏了一阵,终于用力地点了点头,含着泪轻笑起来:“贪狼相信主子,也会一辈子都守着主子,一直护持主子左右……主子可是从来都不会叫人失望的,什么事儿都一样。”
胤祺垂了眸淡淡一笑,合了眼放松地向后靠去,扯了扯他的衣裳轻声道:“贪狼……你在江南这么久,可学会了什么江南的小调没有?”
他的声音带了罕有的放松,又因着仍有些不适倦怠,便不自觉地掺了三分的软糯鼻音。贪狼静默了片刻才浅笑着点了点头,竟当真像是对着个闹觉睡不着的弟弟一般,轻轻地将他揽在了怀里。耐心地慢慢拍抚着,开口时却已换了柔和轻缓的吴语:“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这几句诗胤祺是听过的,隐约还能记着是有“孤篇压全唐”之称的那一首春江花月夜里头的一段,叫吴侬软语柔和成了一片温软的韵律,竟是莫名的叫人跟着觉得放松安宁。寒意被身后的温暖尽数驱散了,听着耳畔婉转轻柔的小调,倦意便一点点地涌了上来。
纤长的鸦睫扑闪了几下,终于不堪重负似的缓缓合上。贪狼微低下头,看着自家的小主子本能地挪着身子,把自个儿蜷成了一小团儿,老老实实地窝在他的坏里头。简直像是只睡得舒服了便满足不已的猫一样,清秀的眉眼也跟着舒展成了个放松的弧度。
望着那个轻柔的笑意,贪狼只觉着自个儿的心底竟也像是被什么给戳了一把,又酸又软的一片柔和。放轻了动作把被子扯过来,小心翼翼地把怀里的小主子裹了个严实,心里却在盘算着明儿一定得寻些软和又保暖的棉被裘皮回来,最好再添个汤婆子,早早儿的就把床铺给焐上这么一来,等主子再躺下歇着的时候,想来便准能要比现在舒服的多了……
念叨着不知自家皇阿玛冷不冷的胤祺却还不知道他家皇阿玛此刻却也正没有半点儿的睡意,正对着那一轮圆月辗转反侧后悔不已。心心念念地担忧着那个孩子到底是不是平安,又有没有好好歇着好好吃饭,有没有有把自个儿毫不顾惜地给累得垮了。
“万岁爷您放心吧,回报说阿哥没受着伤,倒也亏得四阿哥反应果断……”
梁九功试探地轻声开口,却还是对形势严重估计不足,眼睁睁看着万岁爷含怒猛地翻身坐起:“那个臭小子可真是越来越本事了!竟敢不跟朕说一声,自个儿跑出去引刺客,是嫌自个儿的命不够大么?!只怕还是关的不够,等朕见着面儿,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