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忍着头晕目眩的昏沉感,撑着虚软疲惫的躯体离开床榻,顾长离深吸口气,目光半点不离地凝视着房间正中的红木圆桌上放置的掐丝玛瑙盘。

几乎是一步一挪地靠近,短短一段的距离却漫长得好似天堑。

身体刚一沾及椅子,他便迫不及待地伸出手抓过一块杏仁梨花酥,饥火正旺之下谁还会去思考这些甜品糕点是否适合重伤未愈的伤患,横竖先填饱肚子再说。

他吃得极为香甜。

一块一块又一块。

小小的掐丝盘里哪能装下太多东西,仅仅只是寥寥数块糕点就恍如精卫口中衔着的孱弱木枝,根本填不满浩瀚无垠的海洋,反而更加勾起了馋意。

正百无聊赖地伸着头四处找寻着还有哪些吃食的顾长离耳尖一动,水晶珠串成的帘子兢兢业业地提供着有客来的讯息,他循声望去,心中还兀自纳罕着来者何人。

索性不可能是南王那厮,就算再怎么好色贪欢,堂堂的天潢贵胄也拉不下脸在拂袖而去不久后便来伏低做小。

来人很快便从晶莹剔透的珠帘后显出脸来。

却是一名男子。

那是一张极秀气雅致的面孔,只是稍嫌女气了些,眸光暗暗透出阴冷,身上着着一般人很难驾驭的红缎锦裳,却愈是趁得其人风姿灼灼,肤白如玉,明艳不可方物。

“我来之前还在寻思着,能让王爷昨日带着惶惶归府,甚至将其安排在栖霞院中好生看护的平民会是何等的风华绝代,不想今日来看,却似是个饿鬼投胎,颓然寂寂,不过尔尔。”

他一只手还牵着珠帘的一端,正眼也不去瞧顾长离,语气凉凉,表情淡淡,不屑鄙夷的态度溢于言表。

对于这样明晃晃的针对排斥话语,顾长离并没有做出多大反应,甚至同来者一般,也不曾正眼去瞅对方,径自伸出手从紫砂茶壶里倒了杯茶清口。

“你莫不是聋子?还是一介白身,商贾之家,小家子气得连待客的礼仪都不曾有了?”

顾长离漠视的态度让来人气势汹汹的出拳仿佛落在了棉花上,空落落地不得劲来,自觉尊严受到挑衅的来人涨红了一张俊脸,原本还是清朗的声音隐隐显出尖利。

将手中的茶盏轻轻往桌上一扣,顾长离徐徐勾唇,绽出一抹清浅的笑意。

他本就生得俊美,只是平时无波无澜地冷着脸,显出几分生人勿近的清贵端方,这下忽然开颜,便如春风拂面,寒冰乍融,一树梨花倏然绽放,昳丽璀璨得难以言说,便是来者心中恶意满满,对他厌恨至极,一时也免不了屏息凝神,痴痴怔怔移不开眼。

非是心志不坚,而是纯粹的人之常情。

不过越是这样,待到对方恍惚回神就越是恼怒忌惮,看向顾长离的眼神中甚至流露出凛凛杀意来。

“我从不与小人辩驳。”

一笑既毕,顾长离这才不疾不徐地温声答道。

“哈?”

来人先是一愕,旋即眉头一挑,显出气急败坏的怒色,“我先前说你一介白身不知礼数,却不想真真叫我言中,红唇白口,只会蔑人清名。”

“君以为何为小人?戚戚贫贱,汲汲富贵,奴颜媚上,搬弄是非——”

悠悠然为自己再倒杯清茶,顾长离斜他一眼,继续而言。

“男儿生乎天地,便要求得一分峥嵘,一番事业,即便不拘世俗,也求一份问心无愧。”

“你为男子,且不论治国,平天下,便是简简单单的修身,齐家也不曾办到。堂堂七尺男儿,仰愧于天,俯祚于地,以阳刚之身侍奉贵上,行那等妾妇娈宠之事,于国于家无益,不羞不惭,反而以此为荣,做此等自炫羽毛之举,简直贻笑大方,厚颜无耻,饶是荣华一生,富贵安宁,届时又有何面目去见阴司地曹,列祖列宗?!”

“如此行径,不为小人,又是何物?”

语至最后,顾长离手中茶盏重重一合,嗡然有声,竟震得对方浑身一震,踉跄后退几步,面色煞白,冷汗涔涔,几乎站不住身体,最后竟是一声哽咽,掩面匆匆离去。

在他身后,顾长离靠着桌子,懒洋洋撑着下巴一阵唏嘘。

和我比嘴炮,你还太生嫩了点。

哥可是在网上独孤求败,舌战群儒,被尊为“喷神”的大人物,这么个笨嘴拙舌逻辑死的蠢货也敢在面前瞎蹦哒。

简直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

老神神在在地端起茶壶泯了口,顾长离正想做番名师fēng_liú的优雅举措,却不想口里传来的一阵异味叫他顿时把脸皱成了苦瓜。

再怎么好喝名贵的茶叶,沁凉之后,也会显出苦味来。

而且方才那一番唇枪舌战之后,消耗得精力足够他本就空荡的肠胃再度翻江倒海——百味俱来,顾长离捂着脸哀哀戚戚地比刚被他喷走的那位不知名人士还要伤心难过,悲痛欲绝。

方才那位兄台能否走得慢些?

舌辩输了也留些战利品,就这么狼狈地溃逃太不义气。

噫嘘戲,呜呼哀哉。

腹中之饥,饥可吞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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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顾长离捂着肚子哀戚不止的时候,却不想他方才的那一阵唇枪舌剑,在短短的时间内便已经叫人编纂成文,摆在南王的案头供他翻阅。

只是寥寥扫了几眼,李承桐便不禁莞尔失笑。

“却不想那冷脸的美人,一开口竟是如此牙尖嘴利。”

“真真叫我想不到的,是王爷好似对那位障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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