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早,凤染醒来时,只觉得全身没一处是不酸疼的。偏偏那肇事者,这会儿却是一脸笑意盎然地看着她。
相比于他的神清气爽,她倒是挂上了一对显而易见的黑眼圈。
昨天她确实是被折腾得够惨,以至于起来的时候,两条腿都是颤颤巍巍的,得靠沈君谕扶着,她才勉强能站住脚。
总之,她是连瞪他的力气都没有了。
简单地梳洗了之后,沈君谕便抱着她在梳妆台前坐下,拿起梳子,为她梳理起那一头如缎的青丝来。
府上是有丫鬟,不过对于这些近身的事情,沈君谕倒是不乐意让别人代而为之。所以自从他从她这儿学会了如何挽发后,每天早上便由他为她梳发挽髻。
起初他也是笨手笨脚的,久而久之,便就熟能生巧了。
柔顺的发丝静静地躺在他手中,他以掌心捧之,如同拘起了一泓墨色晕染的水一般。
她已是为他妇,他就将她的发全部挽起。
一个灵巧而不失稳重的发髻很快便在他的手中诞生了。
镜中的人儿少了些许青涩,多了几分娇媚雍容。
从一旁的首饰盒里挑挑拣拣,他最终拿出了一支雕琢精致的飞鸾展翅金步摇和几支配套的簪子给她簪上。
将束好的发髻固定住后,他这才俯下身子,从背后轻拥住凤染,将下巴抵在她的肩上。看着自己的杰作和镜中的她,他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好看。”
“嗯。”看着镜中印着的一对璧人,凤染不由扬起了唇角。
……
用过早饭之后,沈君谕便带着她出了房门,带她去看属于他们的新家。
这处府邸虽处盛临,但整体布局却是如同姑苏沈宅那般,青瓦白墙,小桥流水。大致上的虽都是人造景致,却也浑然天成,让人无从挑剔。
这院中每一处的布置都能看得出来是花了心思的,若是在短时间内,肯定是无法完成这么大的一项工程任务。
除非是早就动工了。
“这座宅邸在布局安排上,肯定是没少下功夫吧?”凤染走在他的身侧,看着四处的景致,不由问道。
沈君谕看着院中的一草一木,眸光温和,“这里的布局本就如此,只是因为常年无人看守的缘故,原先的宅院荒芜破败了不少,我也只是在原基础上进行翻新的。”
“这样啊。”凤染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问:“不过我怎么觉得这座院子特别眼熟啊。”
若是细看的话,不难发现这里的布局,与姑苏沈府的其实相差无多。
“姑苏沈府,本就是按照这座府邸进行建造的。”
凤染安静地听着他讲这其中的缘由。
她曾听他说起过他父亲与叶家的渊源,不过他那时也只是粗略地说了个大概。
通过剧情,凤染只知道沈君谕年幼时历经家变,双亲惨死后,才有了后来的他。
只是因为这剧情本就是原主的记忆提供的,所以具体的,她也不知道。
他从没在她面前提过他的身世,而凤染一般也不会去主动戳人伤疤,所以才致有些事情到现在都还是朦胧不清的。
这会儿,沈君谕在跟她说着属于他的过去,而凤染便安安静静地陪在他身边,听着他讲。
沈君谕的父亲原是个落魄的士族,因机缘巧合得遇叶染的祖父,并由他上书推荐入了宦途,自此才算是逆转了前半生的坎坷命途。
只是沈父为人太过正直刚强,为官期间便已得罪了不少人,包括太子一党。加之他又是当年广陵王一党的人,后来广陵王失势,当时的太子,也就是现在的西陵皇帝借势报复,排除异己,便以沈父伙同广陵王通敌的罪名,向先帝请旨抄了沈家。可太子却公报私仇,在抄沈家的过程中,还以沈家反抗不遵为由,下令斩杀了沈家近百条人命,包括沈君谕身怀六甲回家探亲的姐姐,也包括他尚不足月的四弟。
而在沈家被灭门的当口,他正在私塾之中听着夫子授课。为免留下祸根,当时的太子便也派了杀手去私塾逮人。
在被追杀的过程之中,沈君谕一路逃跑,却被杀手逼退到一处悬崖,而他则不慎坠下悬崖,跌入了悬崖下那方寒潭之中。好在老天有眼,他命不该绝,才让他遇见了命中的贵人——盖衡老先生。
之后的事情,便如世人所传的那般,他十四岁学成下山,以一己之力建成御酒庄,十五岁吞并了一方的赌坊、酒楼,十七岁便已富甲一方,到二十岁那年更是令各国君主闻风丧胆。
可时人都不曾想到,他竟是当年沈家唯一留存下来的活口。即便是如今的西陵帝,也断没有过这般的联想。
而这座宅子,便是当年的沈府,早在五年前,他便买下了。只不过他只是买下了这座宅子,多年来却一直不曾再回来过盛临城。直到那次代陈国出使西陵。
凤染不知道自己是以怎样的心情,去听他说完这一段过往的。看着他在说起这段过往时,眼底浮现出的那份挣扎和痛楚时,她只想像现在这般,什么都不做的,安安静静地抱着他。
历代帝王家的争斗,总是要牺牲掉许多无辜的人,这是无奈,也是常态。只是不幸,他的家人也在那被牺牲的范畴之内。
他有恨,但同时活得无比清醒。他不会轻易原谅,但也不会实行无谓的报复。
而眼下孟承乾和孟承珏之间的这一场两虎相争的戏码,不过也是他从中促成,送还给西陵皇帝的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