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莱梅的四月初,微风徐徐,四处飘逸着淡淡的花香,不知名的小鸟叽叽喳喳的叫着,仿佛在召唤爱神为有情人射出那浪漫的一箭。威悉河水就那么缓缓地流淌着,不欢不徐,永恒的流淌着。
曼因霍夫还是每天都去吹萨克斯,在河边用悠扬的乐曲渲染着美丽的风景,驻足欣赏的市民还是会在每一个乐曲后送上掌声,河边长椅后的花坛开满了白色的小花,曼因霍夫也不知道这是什么花,总之看上去好漂亮。
好几天了,都没有看见那个娇小漂亮的安娜贝尔了,不知道为什么,曼因霍夫心里总是有些发慌,是不是她搬走了?还是那天突兀的跑开把她吓着了?还是…算了,不想了,吹个什么呢?曼因霍夫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吸了一口气,竟然吹起了表白爱意的《白色孤挺花》…
安娜贝尔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到了家,几天的加班让她心力憔悴,她第一次看到战场的伤兵,虽然不莱梅离前线很远很远,但是抢救过来运到后方的伤兵都会送到各个城市的医院继续治疗,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子弹从身体中打出来,会在另一面留下碗一样大的伤口,第一次知道被*炸伤的人,体内会残留有十几二十几个蚂蚁般大的金属片,也是第一次知道,被炮击或轰炸过当时没死的士兵运到后方之后会因为爆炸震动导致的内脏损伤而内出血痛苦的死去而没有任何的办法。
抗生素和麻醉药很快就用完了,医师与护士们哭着看着士兵们痛苦的哀求和*,“护士…给…给我点吗…吗啡吧…要么…就给我一枪…求您…求您…求…”安娜贝尔身边一个士兵在死前拉着她的裙子苦苦的哀求,娜没有任何的办法,只能拉住他的手,看着他的瞳孔慢慢的放大…
安娜哭了,哭的昏天黑地,她想起了参加过上一次世界大战的父亲回家后可怕的梦魇,“鲁斯!见鬼!鲁斯死了!嘿!二等兵!我需要子弹!法国佬冲锋了!上刺刀!”“对面机枪有交替火力,我们冲不过去,趴下!趴下!趴在地上!慢慢倒着往回爬着退回去!见鬼!”“他们冲进战壕了!我没有子弹了!我没有子弹了!上帝啊!我不想死!安娜!安娜!安娜!爸爸想你!爸爸爱你!爸爸会回去的!安娜!安娜…”“我投降!这是我女儿的照片!求你!求你!别杀我,求你求你…我老婆难产死了,我只剩一个女儿了,求你求你…”父亲的梦话曾经一再提醒着安娜战争的残酷,可是真的不如看到那血腥的死亡那么直接那么刺激人的心灵。
悠扬唯美的旋律缓缓的飘进了安娜的耳朵里,“是一首没有听过的小调呢…”安娜摘下了围脖,打开了窗户,一瞬间涌进的微风吹起了她金黄色的秀发,和微风一起涌进的是萨克斯轻柔的旋律…
安娜的父亲用仅剩的手臂给自己的女儿端起了一杯热咖啡,安娜红着眼睛接过了咖啡,爸爸用唯一的手臂抱住了安娜,用曾经嘶吼过沙哑的声音温柔的说道:“看见了残酷才能懂得生活的美好,去告诉他吧,就像当年我为了让你妈妈看我一眼就爬上了雪山摘下了雪绒花一样,未来是不确定的,我的小安娜,我的小猪头。”
“爸爸,我害怕,我害怕他也会躺在医院里,我害怕他也会因为创伤而求着护士对着他的额头开枪,我害怕…”安娜的眼泪又流了下来,爸爸用手掌抚摸着她金黄的头发,“所谓我说未来是不确定的,去把握当下吧,最起码他现在是教师,不用上战场不是么?”
不知不觉萨克斯的声音停止了,安娜家的门“咚咚”的响了两声,父亲开了门,门外却没有人,门前的石砖上有两朵白到极致的美丽的无名小花…
曼因霍夫第二天又来到河边,他没有急着吹萨克斯,因为他看到了安娜坐在河边的石板路上,脱了鞋子用脚来回的踢玩着凉爽的河水,曼因霍夫脱下了他的外套,轻轻地披在了安娜的肩上,也坐了下来。
“现在河水的温度还很低呢,别感冒了。”曼因霍夫扭头看着安娜轻生的说,安娜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事情,柔软的头发垂在肩头,美丽的侧脸像极了油画里的的女主人公,让曼因霍夫的心脏加速的跳动着。
安娜抬起头看着和煦的朝阳,嘴角微微的上扬淡淡的笑了,“真好看…如果每一天都是这样,该多好…”安娜这句话一出,曼因霍夫的脸就红了,他也看着朝阳,“是啊,每一天的朝阳都是这么的美丽,就像…”
还没等他说完,安娜的玉唇就亲到了曼因霍夫的脸上,曼因霍夫愣住了,他不敢回头,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做,只能痴痴的望着朝阳,心里像小鹿一样的乱撞…
等到曼因霍夫终于有勇气回过头,身边的安娜早已没了身影,曼因霍夫笑了笑,也许是笑自己没有勇气,还不如一个姑娘有勇气,也许是开心自己终于在严冬后遇到了美丽的春天,看到了花开…
他慢慢的站起身,走到长椅上打开了萨克斯盒子,吹起了巴赫的g大调小步舞曲,也就是著名的爱的协奏曲,柔缓的旋律一出,劈柴的男人们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点上一根烟靠在排房上闭着眼享受着悠扬的旋律,孩子们停止了奔跑打闹,趴在河边的栅栏上安静的听着,打水的女人们把水桶放到地上,用手帕擦着手掌,仔细品味着旋律里浓浓的情感。
身后花坛里白色的小花随着微风晃动,仿佛在打折节拍,清晨的露水在花瓣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