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孟绍文说完,姚芸气极不已,喝声道:“她说什么你就听什么?你到底是道清门弟子还是北海仙天的门人!”
孟绍文灰头土脸,讷讷不敢言语。
吕胜在旁边咂摸着嘴巴,慢慢回过味来。
北海仙天的那位掌门人碧烟纱要见陆正,却不知为何要瞒着众人暗中吩咐孟绍文居中联络,然后姚芸听到了消息,大发雷霆,所以才有了眼下情形。
吕胜想到身边这位夫人出身怡霞峰贞颖门下,对碧烟纱和贞颖之间的事情多少知道一些,本来就对碧烟纱无甚好感,为此生气也确实情有可原。
只是碧烟纱要见陆正何须如此麻烦,直接去找他便是,这么鬼鬼祟祟难免让人心生不喜。
难不成是因为自己下令不准任何人打扰陆正休息,所以那位前辈为了给自己面子才故意这般作法?
吕胜心里一阵嘀咕,立即否决了这个念头。
笑话!自己这点薄面怎么会让那位碧烟纱前辈放在眼里!
“她要见便见,何须如此?”吕胜转念一想,道,“她没说见陆师弟所为何事?”
孟绍文挤出一个难看的表情,“没有……”
“罢了,此事我已知道,碧前辈那里我先去见见她。”吕胜头疼不已,沉吟道:“小金子还在休息,你们不要再去叨扰他了。”
孟绍文如释重负,旁边被他诓骗着趟了浑水的卫大中也是一脸劫后余生的庆幸表情,狠狠瞪了他一眼,也是被气得不轻。
便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轻微脚步声,众人齐齐转头看去,却见一身青白道袍的陆正出现在门前,神采奕奕,如获新生,与天亮刚回山时的状态相比判若两人。
“小金子,你,你醒啦!?”孟绍文又惊又喜,一下子扑了过去,“哈哈哈,看来我的办法果然管用,你一定是察觉到我在你门前所以才出来的,是不是?”
陆正笑了笑,也不否认,“你们所说之事我已听到,碧烟纱前辈那里我自己去便可。”
“我陪你去吧。”吕胜刚说完,身旁的姚芸便轻哼一声,他摸着鼻头尴尬笑道:“小金子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不必了。”陆正摇了摇头,“她要单独见我。”
吕胜听出话外之音,眉梢一挑,“你怎么知道她要单独见你?”
“咦,她让我传话的时候也只是说要见你一面呀。”孟绍文不明所以,一脸狐疑。
陆正迎着众人目光解释道:“碧烟纱前辈给我发了传讯符的,只是我之前确实‘睡’得太死没有注意,所以她又暗中吩咐孟师兄去找我……我想碧前辈的本意是让孟师兄在我出门后禀告于她,只是孟师兄一时着急会错了意……”
孟绍文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你这臭小子睡得够沉啊,害我被那位碧前辈抓了壮丁,你要是再不出来,大师兄和大嫂子就要把我活剥啦!”
陆正点头笑道:“是我不对,给你赔个不是……你们且在这里等我,我去去便回。”
陆正简答说了几句,然后转身便走,殿内几人看着他走出门去,下意识都舒了口气——几人都没看出陆正是念头通达,所以走出阴霾、容光焕发,还是强装镇定,但眼下状态足以让人安心许多,以他如今之能和地位,一举一动都牵扯到了众人神经,无论如何,此时看起来一切安好,总归是让别人也踏实下来。
孟绍文等人心中一松,吕胜却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头,他隐隐之间觉察陆正好像有些不太一样,而且细细琢磨刚才所说的碧烟纱之事,怎么都觉得还是有些怪异。
可惜没等他细想,孟绍文已经开始嚷嚷着晚上要聚集众人商议大事。
早已疲惫不已的吕胜兀自在那吐出一口浊气,揉了揉眉心,将刚才的一点疑惑感觉抛之脑后,很快便又打起精神,开始着手安排晚上众人议事的流程。
………………
陆正出门后直接拔地而起,身形一闪即逝,倏忽间便于暗色天幕中穿过山峦到了后面观星台的地界。
故地重游,陆正不免一阵恍惚,没想到时隔多年,今日又来到了这处地方,只是物是人非,已经不再如当年情怀。
他跺脚踩了踩足下泥土,顺着沿廊小径向最上头走去。
晦色天光下,陆正运转目力神通,山头古朴莲亭中的人影已经映入眼帘。
“见过前辈。”陆正站在亭外,恭敬揖首行礼:“晚辈一时贪睡耽误了时间,实属失礼,还望前辈海涵。”
碧烟纱的身影在并未完全暗下的天光中显得极为单薄,听到陆正说话后并无动静,隔了半晌后才幽幽开口,声音中有种说不出的味道,“星河峰上观星台,百年岁月弹指间……山峦依旧,星海如故……”
碧烟纱像是面对虚空呢喃自语,声音渐不可闻,陆正听得出浓浓哀思悲伤之意,料想碧烟纱一定是睹景思人,缅怀兵解道消的丈天七,但她口中到底说些什么,陆正却是不好运转神通偷听。
两人之间就这样无言许久,陆正想要走上前去,却又有些挪不动双脚。
静谧之中,黑夜终于彻底笼罩远近世界,碧烟纱的身影和莲亭阴影融为一体,只听她突然问了一句:“听依依说,你师父是为了救你而死?”
陆正一怔,没想到她居然问了这么个问题,“这,这件事……”
他一时迟疑,旋即感觉无形中有两道寒光投在了自己身上,沉重压力登时如山岳压顶,让他背脊一弯,呼吸都变得不自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