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老爷子拔好了鸡毛,便把切菜墩给搬了出来,将寒光闪闪的刀拿给芙蓉:“后厨里老母鸡用完了,你快些剁两只。”
芙蓉还在柜上给客人倒酒,一时间忙不过来,客人催促了起来:“掌柜的,能不能快些,菜都快吃完了,这酒还没见影儿呢。”
杨老爷子把大刀竖在柜上,端过酒壶,给那桌客人送了过去,一面又坐了个椅子角,上下打量了人家一番,才笑着道:“这位老乡,我们家的酒,那可是好酒,你尝尝。”
那人倒了一盅酒喝了,点点头:“酒是不错,可谁是你老乡,我是外地的。”
杨老爷子难得笑的花开灿烂,自己也取了个小酒盅,也倒了一杯酒。
那人还以为杨老爷子给他倒的,有点不好意思了:“也不用这么客气,我自己倒就行。”
杨老爷子却端起酒杯“吱”的一声喝了个干净:“外乡人来我们怀海,那出门在外可是不容易,你是贩货呢还是探亲呢。”
“我不贩货也不探亲,我是找家里的……唉。”那人叹了口气。
“哟,家里的驴子丢了还是马丢了?”杨老爷子又八卦起来。
那人直摇头:“都不是。”
“哟,那是媳妇跟着人家跑了?”杨老爷子一脸惋惜:“现在的婆娘们,都靠不住。早该拿绳子给她们拴起来,让她们天天围着锅台转就行了。”
那人还是摇头:“我儿子考秀才呢,没考上,这不。在家默坐了几天,疯了似的往外跑,听人说往怀海的方向跑了,我就带着银子出来找他。找半个月了,也不见人影。”那人说着,又自顾自的灌了一盅酒。
“哟,儿子疯了?”杨老爷子嚷了一声。
那人忙“嘘”了一声:“小声些。”
“你儿子疯了?”杨老爷子就跟手里握着个大喇叭似的:“那可真够可怜的,不过瞧瞧你的样子,也能猜个**分。一瞧你就是个粗人,祖坟上没积德,哪能谁都考秀才咧?不疯才怪呢,依我的,你让你儿子学着杀猪或是学着喂羊,准就不疯了。”杨老爷子一面说,一面端着那人的酒壶倒了一盅酒,自己“吱”的陪着喝了,一面又夹着菜吃了。
那人听杨老爷子这话,心里就不高兴。哪有这样安慰人的?又见杨老爷子一点也不客气,又是喝酒,又是吃菜,一点也没把他自己当外人,便赶他:“去去去,搅什么乱哪。这酒是我花银子买的,你都替我喝完了,去去去。”
杨老爷子闹个没趣,见芙蓉一面剁鸡肉一面看他,便道:“看啥?不认识我了?”一面又跑到柜上,自己倒了一碗酒喝了,赌气似的,将空碗拿在手里晃晃:“不就喝你两口酒吗?小气的样。”
杨老爷子本来酒量不大,喝了几盅,又加了一碗。脸就红了,靠在柜上眯眼想睡觉。
芙蓉剁好了两只鸡,又跑到柜上算帐,稀里哗啦收银子的声音惊醒了杨老爷子,他一看到那么些铜钱。碎银子的,一双眼睛立即睁的溜圆:“你看,我一到酒楼里,这生意就好起来了。”
见有银子入帐,杨老爷子心情又好起来。
眼瞧着两个婆子提着包袱进来吃饭,只要了两个素菜,还有几个包子,杨老爷子便又凑了上去,素菜被吃完了,包子还有剩余,芙蓉给上了一壶热水,杨老爷子便装财大气粗:“真不懂事,怎么就上一壶水,去后厨里端两碗玉米粥来,多放点糖。”
杨老爷子指挥着芙蓉。
芙蓉只得去后厨,端了满满两碗玉米粥,还呼呼的冒着热气。
“大妹子,喝吧。”
两个婆子有些拘谨:“我们没有点玉米粥。”
“大冷天的,吃了包子喝点玉米粥,身上暖和,比喝水强,这一品楼是我儿子开的,这玉米粥不收你们钱。”杨老爷子摆起了阔气,抽出他的烟锅子,又要陪人家唠起来。
两个婆子谢过了,指着芙蓉道:“一品楼是你儿子开的,那这个姑娘,是你儿媳妇吧,长的怪俊俏。”
杨老爷子呸了一口,十分不屑的道:“她?是我儿子的丫鬟。”
芙蓉如今都沦落到杨波的丫鬟了?杨老爷子还真不怕闪着舌头,芙蓉倒也没计较,又去忙活。
杨老爷子的声音却很高昂:“我瞧着你们俩像是外地人,不是怀海的吧?”
一个婆子道:“您真是好眼力,我们不是怀海的,我们是来找……我家那老头子回去的。”
婆子说着,直抹眼泪。
杨老爷子将烟锅子放在衣袖上擦擦,一面愤愤的道:“怎么如今,丢的人比丢的牲口还多,一天净是出来找人的了,不是我说,如今的老头子也不学好了,瞧你们的年纪,也六七十岁了吧。”
另一个婆子不高兴了:“我们才四十三。”
“啊,那你们长的有点着急了。”杨老爷子吐了一口烟道:“这也怪不得你们老头子在外面乱找年轻的,你们俩才四十三,这长的比我还老相,你们老头子看了肯定不喜欢,在外面找个小的不回家了吧?如今这样的我见的多了,你们于其拉他回家,不如花点银子,把你们那枯树皮脸好好的捯饬捯饬。”
一个婆子“噗”的吐了杨老爷子一脸玉米粥:“说谁枯树皮哪,我姐夫跟着人家跑生意,没想到路上染上了痢疾,死了,这不,我跟我姐一块来扶他的灵回乡的,你乱八八什么呀?什么叫我们捯饬捯饬,你的脸黑的跟锅底灰一样,你也不照着镜子,捯饬捯饬。”
二人说着,算了帐就要走。
杨老爷子闹个没趣。跟了上去道:“不过是猜测的,没猜对也犯不着生气吧,瞧你们,一点玩笑也开不得。”
两个婆子瞪了杨老爷子一眼。扔下一句:“死老头。”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