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余耀还真没想过,在他看来,古玩店和艺术品公司,其实没啥太大区别,而且他的“业务”,重点已经不在这个方面,但具体也没法对沈歌的父母说。
“且走着看看吧!”
沈母又要说话,沈父却摆了摆手,“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打算,就余耀这眼力,干什么不行?”
沈母听了,不由瞪了沈父一眼,“人家余耀还没说什么呢。”
沈重远立即接口,“有些事情,确实需要从长计议。”然后又看了看余耀,“沈歌妈妈是担心沈歌跟着你不稳定,哈哈。”
“爸。”沈母对沈重远道,“我这不是也想多了解一下小余嘛。”
沈歌此时面露笑容,“好啊,妈,我以后经常带他来家里,您有的是机会了解。”
说罢起身去拉起余耀,“走,带你去看看我爸的藏品。”
“啊?”沈父一愣,旋即也起身,“这丫头,经过我同意了吗?”
接着露出一个苦笑,“那我陪陪吧。”
沈母微微皱眉,随即又露出无奈的表情,沈重远看了看儿媳妇,“我也去陪陪吧。”
沈母见沈重远起身,也连忙起身,“你们都吃好了吗?”
“好了好了。”沈歌却抢先回答,一边说,一边拉着余耀离开饭桌。
进入沈歌父亲的书房,余耀发现摆出来的东西并不多,就是一个博古架,有几件瓷器,几件玉器,还有几件杂项。
“不要看这些大路货,保险箱里其他的东西,估计也入不了你的法眼,让你看的是一件特殊的东西。”沈歌说完,便冲老爸眨眨眼,“爸,拿出来吧,您和爷爷不都有点儿琢磨不透么?”
沈重远此时露出一个看不出什么意味的笑容。
沈歌的父亲却哈哈一笑,“女生外向,古人诚不欺我啊。”
不过,他转而又道,“难得遇上余耀这样的顶级高手,即便他不认识小歌,也是可以探讨一下的。”
余耀一直没有说话,心道从未听沈歌和沈重远说起过有什么特殊的东西,看来此物的确非同一般。
“坐!”沈父招呼余耀坐下,然后又吩咐保姆上茶,等保姆退出之后,这才关上书房的门,打开了书橱下方的一个柜子,里面似乎有暗格,打开之后,还有一个小保险箱。
沈父从保险箱里拿出来的,是一个很普通桐木盒子,只是做工比较精良。
而后,他又拿出一张干净的白纸,铺到了书桌上,打开木盒,从里面拿出了一方黑乎乎的东西。
余耀定睛一看,这是一方墨锭。
墨锭呈长方形,长度在十八厘米左右,宽度在九厘米左右,厚度大约两厘米。
沈父放在桌上,朝上的这一面,刻了山水纹饰。是模制浅浮雕,精美简练。
余耀审视一番,问道,“能上手么?”
“请!”
余耀入手,手感沉重。
而反过来之后,另一面上部中间有四个隶书大字:九锡玄香。两侧伴云龙纹。
而下半部分,则是竖排的小字:百炼乌金,助士登云折桂;千捣玄玉,扶贤附凤攀龙。
这个“九锡玄香”,听起来比较高大上,实际上就是文人用墨的别称,经常被用到墨锭上。
“九锡”的锡,通赐,指古代皇帝赏赐的九种礼器,表示一种待遇和地位;玄香,就是墨的别称。
这墨锭的做工非常好,看质感也不是一般货色,而余耀的目光,最后定格在小字最后的两方印文上。
这两方印文,一个是“罗”,一个是“小华山人”。
“罗小华?”余耀沉吟出口。
“对。”沈父微微点头,“我和家父的观点一致,到明是没问题,就是难定是否是罗小华亲工。”
罗小华这个名字,在华夏制墨史上,算是熠熠生辉的一颗星。
他是歙墨的代表人物。
一般来说,老歙墨多是松烟制墨,大名鼎鼎的“李墨”就是松烟墨。黄山地区盛产古松,适合制作松烟墨,所以古时不少制墨高手才云集到此。
但是罗小华,主要是做桐烟墨。这一方“九锡玄香”,就是桐烟墨。沈父用桐木盒子配装,许是为了一种心理上的“配套”。
在明代后期,罗小华制墨名噪一时,号称“坚如石、纹如犀、黑如漆,一螺值万钱”。当朝还有人评价,“若我朝,定当以罗小华鹿角胶为第一”。鹿角胶是制墨辅料,用以指代墨锭。
罗小华这个名字,在制墨史上很是出众;但实际上,“小华”也不是他的名字,从“小华山人”这方印章也能看出,“小华”是他的号。
而说起他的名字,其实也挺有名,不过不是在制墨方面。
他叫罗龙文,字含章,号小华、小华山人。
罗龙文的经历其实还有点儿传奇性,他本来是抗倭重臣胡宗宪的同乡,还曾经为剿灭大海盗徐海去当过卧底,是立了功的。
而在胡宗宪倒台之后,他非常及时地投靠到了严世藩的门下。
当时严嵩在嘉靖朝中权倾一时,罗龙文当了严世藩的幕宾,时任中书舍人。
后来严嵩被徐阶扳倒,严世藩充军,罗龙文也充军。
不过,严嵩刚刚倒台之时,其实势力还很庞大,人不在,利益集团仍在朝中盘根错节,所以严世藩没去充军,逃回了老家逍遥快活;罗龙文也没去充军,而因为有过卧底经历,结识过倭寇,干脆逃去投奔了倭寇。
罗龙文在制墨方面是一流高手,在另一方面,却实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