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凌六神无主了好一会儿,才咬咬牙站了起来,拔腿就朝着院子的另一头跑过去。
没几分钟,就有一个带着瓜皮小帽,提着小箱子的中年人被江凌踉踉跄跄的拽了进来,一把给按在了床上。
中年人这才有功夫把长衫上的扣子系好,喘匀了气,张口就埋怨了句:“凌丫头,这个光景叫你阿叔看诊,也不怕把我这把老骨头跌进泥坑!”
江凌嘴皮子一向不饶人,今时却又格外不同,她嗫喏了一阵儿,才小心的问:“金阿叔,这小子不会死掉了吧?”
金大夫一愣,随即就反应过来,拈着胡子哭笑不得的说:“你这丫头,原来是怕这小子出事体,才不顾你阿叔的死活?真真是女大不中留哦!”
江凌撇了撇嘴,嫌弃不已的戳了一下杜和的脸颊,“侬不晓得,这个小子?我才看不上个!洗个澡都能冻坏,不知脑子进水了不呀?”
“格末你楞个紧张?”金大夫揶揄了一句,就将杜和的腕子扣住了,也不提江凌一急,连上海话都给说出来的那一出。
小囡囡就是脸皮子薄,他也懒得揭穿,任由小朋友们自己猜度去才有意思。
金大夫给杜和号了脉,提笔开了一副药方出来,江凌拿过来一看,却是一味西药的名字,不禁有点踌躇。
金大夫老来成精,料到了江凌的难处,善意的提醒着说:“现下西药房遍地开花,价钱较中药还便宜些,这囝仔病情有些厉害,勿要弄成伤寒来还唔好治疗,这味药吃了,立等见好的,放心来给他吃。”
江凌这才松了口气,“那可老好了。”又问了问照料的细节,才毕恭毕敬的将自家阿爹的亲近朋友送了回去,过了好一会儿,才拖着沉重的脚步回来。
金大夫家里刚好还有几片药,怕杜和夜里难熬,就给江凌都包了回来,江凌把药片分量记得准准的,喂杜和吃了些个,才微微松了口气,退出了杜和的房间。
本来想去打一桶水给杜和冰一冰额头,可是江凌的水盆刚刚端出来,还没来得及去找水管,就见到自家院子里头站了个人,仔细一看,却是江中叶应酬回来了。
江凌微不可查的抖了一抖,就给江中行了个不怎么端正的万福礼来。
“阿爸……”
江中叶微不可查的叹口气。
自家女儿什么都好,就是心思太直,一犯错,他还没问,就已经表现的十分明显了,也不知将来到了婆家可怎么是好。
朝着杜和的房间看了一眼,江中叶凝重的开了口,“阿凌,阿和怎么了?”
江凌的手背在背后,紧张的连头都不敢抬,小声说:“伤了风,我请金大夫给瞧了,说是没什么大事。”
“没什么大事也是生病,阿凌,你虽然比阿和小几个月,但是在人情世故上,比他明白不少,很多东西,如果你不大看的入眼,可以教他,但是你万勿心存恶念,走歪了路,再矫正就难了。”
江中叶貌似闲聊,实则敲打了江凌一通。
江凌被阿爹误会,有苦说不出,委屈的抿着嘴,低声说了句晓得了,就快步打了一盆水走进了杜和的房间。
杜和人虽然烧糊涂了,可是江凌的凉布巾贴过去之后,依旧下意识的向江凌靠了过来。
江凌本来不想理这个惹祸精,可是看着杜和毫无防备的睡颜,到底没狠下心,就那么坐在杜和的床前,看护了一宿。
到底是年轻人,底子好,火力壮,杜和只是迷糊了一天,到了第三天,就已经浑不当回事,可以自如下床活动了。不过江凌听了金大夫的嘱咐,压着杜和又躺了一天。
到得第三天下午,江凌再给杜和送饭的时候,就见到杜和正站在脸盆架边上,把头埋在脸盆里,咕嘟咕嘟的出气。
“你又发什么疯!”江凌已经看不得水了,更何况看到杜和又去碰水,手上粥碗硬生生顿在桌边,就揪住了杜和的后领,将他踢了出来。
“呼!痛快!”杜和的头发水淋淋的粘在脸上,脸色还有点白,但是精神已经全数恢复了过来,被江凌给打断了也不在意,自顾自的洗了把手,就去喝粥。
“我跟你说话呢?没大没小了是吧!”江凌怒气冲冲的站在桌边,双手按着桌面,居高临下的看着杜和,“我是你的班头,你就这么个态度对我,是不是还想去卖票?”
杜和被滚烫的粥烫的直伸舌头,闻言没好气的说:“我就算好好跟你说话,不是还要去卖票,那个……谁都跟我说了,原本你是负责卖票的,我来了,你还能再去?”
江凌柳眉倒竖,高声问:“哪个这么多嘴?是不是余大嘴巴!”
说着恼羞成怒,就要去找余大春理论。
杜和好不容易把嘴里的粥咽下去,连忙拉住了江凌的手腕,没好气的说:“是不是人家说的,是真的不就结了,人家没撒谎,你为什么找人家?”
“你个白眼狼!来了才几天就知道帮着别人挤兑我了。合着我辛辛苦苦教你,还不如人家一句话的力道?”江凌是真的发火了。这几天衣不解带的照顾杜和,是她爹都没享受过的待遇,却到头来好心当做驴肝肺,被杜和给倒插了一刀。
江凌的杏眼圆睁,好似杜和不给他一个解释,她今天就跟他没完。
淡淡的看了一眼江凌,杜和也不害怕,忽然张嘴来了一句:“阿凌,闭气是有窍门的,你却没告诉我,因而你根本没有用心教我,你只是想让我出个丑,或者单纯的想磋磨我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