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在杜和的房间里兴致勃勃的看着杜和的手提箱的功夫,老海笑呵呵的敲开了杜和的房门。
杜和好似早已料到一般,刚好沏好了一壶茶,茶香氤氲中,叔侄二人坐在了书房之中,漫谈开来。
两人都不着急,杜和给老海递了一杯茶,笑道,“洛大哥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茶叶,说是刚刚从杭州送过来的,只得了一大一小两盒,大的说是送给您,小的被我拿来尝个新鲜,您品品。”
老海乐呵呵的接了过来,闻了闻,点点头,“上好的明前,洛少爷有心了,替我谢谢他。”
“姆妈近来还好吧?”杜和小心的问。
自打上回从上海住了院,杜和一直都有些内疚,长到这么大,他头一回知道姆妈的病竟然是会住院的,原本一直以为姆妈只是气虚体弱,需要调养而已。
这些年来,每每到了冬日,姆妈都会闭门谢客,困于宅邸之中,还一直说是自己畏冷,杜和信了,却不知姆妈是在养病。
不晓事的时候也就罢了,如今好歹有了几分成熟,再不能像过去那样糊涂,只顾着自己了。
老海知道杜和的意思,便徐徐道,“还好,太太从前一直不大喜欢去医院,上次去了一次,索性就看了个全科,那位高小姐……又给介绍了名医,太太换了新方子,开春之前,竟能在户外走走了,看着有了不少起色,少爷且放心。”
杜和略松了口气,可是听着老海叔提起了高桥,又是一阵默然。
叔侄两人都知道高桥小姐这个人意味着什么,便都默契的转了话题,提起了第二日的寿宴。
老海缓缓的啜了口茶,睿智的眼睛注视着手中杯子里头碧绿的茶毫,缓声将寿宴的安排给杜和道来,一桩桩一件件,有条不紊,叫杜和迅速理解了所有的安排后,便停了下来。
杜和沉吟一阵,便明白了老海来这一趟的意思。
杜陆两家如今都由他姆妈一人掌管,必然有许多人是不大服气的,奈何不服气的人本事也不足,只能说说酸话,发发牢骚,暗地里搞些小动作来给自己扬眉吐气。
姆妈为人严肃,但对于亲族,还算宽厚,顾念着父亲的立场,从不与家里人过于紧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大亏没吃多少,冤枉气却是没少受的。
毕竟就算是在上海滩那样开明的地方,杨美雪掌管杨家,也要戴上一顶‘交际达人’的帽子的。
缓缓将茶杯放下,杜和问道:“帖子都给他们下了么?”
老海眼睛一亮,“自然,太太的礼数一向是周全的,要再邀请一遍么。”
杜和微微一笑,“不用,就放出风去,说我回来了,酒席照着单子人数备上些,来不及的次一点也无所谓。”
至于是说杜和如何回来的,回来之后要做什么,杜和一句没提,老海也不打算跟那些人交待。
明日既然要大办,那么且就大办吧,看看少爷能闹个多热闹的场面出来。
只不过,太太的寿宴怕是会不那么完满了……
老海有些犹豫。
杜和看出了老海叔脸上的挣扎,笑着道:“海叔放心,明天我保证姆妈是最体面的寿星翁。”
“南风也要当最体面的!”南风似是而非的听了两句,听到关键处,连忙表了态度。“姆妈这几天看了好几块旗袍料子,都不大满意呢,南风也要新旗袍!”
杜和哈哈一笑,叫道:“哥哥给你带了迈尔西爱路上最好看的旗袍,南风明天一定是体体面面的小寿星翁!”
“什么颜色的,什么料子的?我看看,刚刚怎么没注意到……”南风一下就认真起来了,少女悦容,总爱美的,听到新衣服,什么心思也没了,只想看看合不合适自己挑的那双鞋子。
杜和胸有成竹的说:“纸盒子里头的就是,灰粉色勾画面的,包你喜欢!”
房间里传来悉悉索索的翻动声,很快就听到了南风惊喜的呼声,杜和听着南风像是喜欢,也稍松了口气,悄悄对老海说:“海叔,我总觉得哄姆妈和妹妹开心,比哄那帮子亲戚都难。”
“谁说不是呢,哈哈。”
老海满脸笑容的听着兄妹两个的对话,配合着逗起了趣儿来,叫杜和更加愁眉苦脸起来。
被急着要换衣服的南风赶了出来之后,踌躇半晌,索性杜和就叫南风找出另一个纸盒子,小心捧着去了姆妈的房间里。
陆玉珍正对着桌上的火棘出神,见杜和敲门进来,嘴角微微一翘,温和的说:“给姆妈带了东西?”
陆玉珍扫过杜和手上的盒子,心底略略有数。
她也是有些眼界见识的,等闲礼物,已经轻易激不起她的波澜,不过为了孩子头一次这么正式的送礼物,陆玉珍打算还是小小的惊讶一下。
杜和忐忑的点点头,将盒子双手交给母亲。
陆玉珍便灵活的拆起了盒子。
“姆妈,前些日子恰巧路过一家裁缝店,裁缝里头的洋人裁缝跟我说,他最近没有灵感,希望看看不同的人来设计衣服,我就把姆妈与南风的照片给他看了,他很快就制好了两条旗袍,也不知道入不入母亲法眼。”
杜和羞涩的给自己解释了一下,怕陆玉珍发现这是他排了好久才排到的机会,还花光了他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
洋人过节过生日都要互相送礼物,杜和想让姆妈也开心开心。
果然,陆玉珍十分欣喜的叹了一声。
倒不是假装的,同南风灰粉色灵动柔和的旗袍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