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庆方打满满的一网鱼,心中也正欢喜,见了那根羽毛虽然觉得习以为常,但也还是跟着夸奖道:“江姑娘捡来的羽毛好看。”
两个人都说好看,江凌心中高兴,她方才看到海里还漂浮着很多,心想要是都捞起来,可以做个羽毛扇子也说不定。
于是看向杜和,打算要杜和帮她一起捞,但是恰恰就是这抬头的一瞬间,她清清楚楚的看到杜和眉宇间的戾气。
他……
江凌以为杜和已经完全走出了阴影但是这一刻她意识到,恐怕并非如此。
“杜和!”江凌的脸色严肃,这一次她没有再亲昵的喊杜和为哥哥,而是郑重的跟他说道:“作为中国人你已经尽力做了一个国民应该做的一切。”
“我爹爹的死不是你的错,是高桥心狠手辣。”
“没有成功杀死渡边也不是你的错,东洋人向来狡猾,谁也不能保证一次就能除去祸害。”
一步一步的走到杜和的身边,江凌看着面色沉冷、暗潮汹涌的杜和,抬手抚摸他的脸庞。
“杜和,你尽力了,你没错!”
这一刻两个人的目光相望,交织在一起,久久。
忽然杜和俯下身子,他的额头贴着她的。
然而,即便是如此杜和心里却比谁都明白,夕阳之上那一抹灿烂的余晖,终究是经不起风吹草动。
幻象始终是幻想,就像烟花繁华过后的夜空终归要被隐藏的危机所吞没。
而就在这些日子里上海的风云更加跌宕起伏,危机重重下掩盖的是人心浮动,权势更迭。
而张阿发也终于在这风雨飘摇中再一次感受到了压迫和危机,他就像是陆地上的一条野狗,用充血的双眼瞪着来往的任何一个人,恨不得从人们的身上撕下一块儿血肉来才能弥补他日益加重的贪婪。
乱世之中最出英雄对于张阿发来说,眼下的时机是他的一个机会。
他最大的对头杜和已经到了大霉,如今正该使他张阿发的天下。
如果说原先张阿发还担心会被人叫做卖国贼,但是在如今中国领土大部分都已经沦落在东洋铁蹄的蹂躏下,他心中便在没有了顾虑。
没看,现在走到哪儿都是满大街的东洋宪兵吗?
本该是这片领土的主人的国人们却处处都要奉承东洋人。
大上海的歌舞厅内,商人们对着东洋侨民阿谀谄媚。
渲染着青春岁月的校园内,时不时的就会表演一场中国学生爱上东洋留学生的舞台剧。
好像大东洋帝国所构建的东亚共荣圈,提前降临到了这片土地。
人们在风声鹤唳中笑语炎炎,麻痹自己即将成为亡国奴的痛苦。
硝烟弥漫中的太平何其讽刺,一眼望去都是浓浓的血腥。
这本应该是人憎鬼泣的修罗地狱,但张阿发心里却满意的不能再满意。
他想要的很简单,他想去做得更简单。
如果太平盛世不能给她想要的东西,那么他宁愿从血水中捞取王冠。
所以彻底投靠东洋人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现在是东洋人的天下,东洋人自然就是他张阿发的衣食父母。
他对待高桥海羽更加的殷勤了,如果说,他原先只把自己当作高桥身边的一个傀儡,那么现在他恨不得成为舔高桥靴子的那只狗。
只要能让高桥本人满意,张阿发觉得没有什么事情是自己不能做的。
高桥对于他的这种态度非常的认可,尽管她从内心里瞧不起这种有奶便是娘,卑鄙无耻的小人,然而特殊时期,大东洋帝国需要用到这样的人。
所以高桥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反感的意思,非常公式化的鼓励张阿发为帝国卖命。
如今的上海滩人人都在强颜欢笑,却只有张阿发一个人是发自肺腑的笑。
觥筹交错的大上海歌舞厅里,魔术届、戏曲界的魔术师和名伶们,围在他的身边谈笑风生,阿谀奉承。
“张先生这些日子可真是越发的春风得意,让老夫实在是羡慕呀。”
老戏曲家满面笑容地恭维着,然而,眼底却深藏着一抹嘲讽。
“是呢,以后还要张先生多在高桥小姐面前说说好话,提携提携我们。”
身材玲珑有致的女魔术师冲著张阿发抛媚眼。
张阿发高兴的红光满面,然而嘴上却说了几句谦卑的客套话。
“哪里哪里,我张阿发也只不过是跟高桥小姐有几分交情,哪里说得上话。”
事实上,他之所以表现出这几份谦卑也只不过是怕有人分走高桥对自己的重视罢了。
气氛一瞬间变得有些古怪,今时今刻的大上海滩,谁不知道你张阿发是高桥手下的一条狗呢,如果你在高桥面前都说不上话,那更何况是其他人。
“哎呀,张先生实在是太谦虚了,弄得我们都不知道说些什么。”
“就是说呀,张先生大器晚成,正是真正的有本事的人呀,这么谦虚,让我们大家都不好意思了。”
一歌女过来打圆场,众人看着风向也跟着奉承起来。
一瞬间歌舞厅的气氛要变得和谐美满。
但是都是在表演届混的人,无论是唱戏的还是变魔术的,能得到如今的地位哪一个不是人精。
要把一个人的心思揣摩透那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张阿发这一点儿小心思又怎么可能瞒得过他们的火眼金睛。
一时间气氛又变得歌舞升平,有的人面露失望,看来是没办法借助张阿发搭上东洋人这条线,不由得暗自恼怒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