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央自入殿起就用了五感敏锐的异能,她站的虽然远但能看见燕舞的眼睛先是向上转了一下,显然是在回忆当时的情景,然后向右转动,这表明因为她正构思着谎言掩饰真相。
燕舞的话最多只能是半真半假。
元央不易察觉的把目光投向榻上的惠妃——她一手攀着皇帝的手臂,另一只手则紧紧抓着黄花梨木榻上铺着的毯子,拇指和食指不自觉得摩挲着,这种下意识的小动作表明她正处于紧张状态。
以惠妃的身份地位又身怀龙嗣,为何要如此担忧紧张?难道温才人在死之前已经把那幕后之人说了出来,惠妃是害怕那人不敢明言,还是想要以此为把柄拿捏那人,又或是为了自己腹中的孩子有意低调?
这么说的话,那人地位必须要不低于惠妃才对。元央垂着头,眼角余光在皇后、宸妃、柔妃、庄妃甚至皇帝身上一掠而过。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温才人究竟是如何知道那幕后之人身份的?又是如何中毒?难不成那人当真打算对惠妃下手,温才人不过因为倒霉而替惠妃受罪?
元央忽而想起当时在郑良人的寝殿内温才人摔了一跤,随即在地毯上抓了什么东西——当时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在皇帝身上,哪怕是元央也不过是一晃眼,并没有放在心上。此时想起却觉得有些意味深长:或许,温才人在地毯上发现了什么可以证明幕后之人身份的东西。
皇帝面沉如水,不知在想什么,好一会儿才冷声问太医道:“温才人究竟中了何毒?如何中毒?”
太医额上隐有冷汗,连忙应道:“温才人中的毒名为穿心,分量虽小,毒性却极其猛烈,几乎是立刻就毒发,剧毒攻心。”
皇帝若有所思,重新去看皇后:“温才人喝的茶可都查过了?”
皇后微微颔首,不动声色的道:“温才人喝的茶和惠妃一般无二,只不过惠妃孕中烦闷未曾饮用,反倒避了过去。”她顿了顿,语声沉静,“她们用的茶叶乃是妾特意赠给惠妃的,已经让太医看过,并无大碍;惠妃喜欢用山泉水泡茶,妾让人去看了那泉水,确实是含有穿心之毒。”
皇后侧首对身侧女官吩咐了几句,不多时殿外就进来两个老太监,行过礼后开口道:“奴才奉了皇后之名特意探查了惠妃宫中的山泉水,其中都含有穿心之毒。惠妃最爱用山泉水泡茶,这是众所周知的,御膳房那边体谅惠妃娘娘有了身孕,按照惯例都是单独备好,然后再令人送来兰心宫的。不过今日那桶水被手忙脚乱的下人给打翻了,故而御膳房那边那柔妃娘娘那一份泉水给了兰心宫的下人。”
柔妃听到这里,连忙道:“此事妾亦是知道的。”她面上显出委屈的神情,轻声道,“妾也知道惠妃姐姐孕中辛苦,故而才交代下人处处礼让,就连自己的山泉水也都让给了惠妃姐姐。妾一片至诚之心,绝无恶意,还望陛下明察。”
殿中的两个老太监不紧不慢的接着道:“兰心宫的下人抬着那桶山泉水,路过庄妃娘娘的景明宫时停下来歇了一会儿。因为和庄妃娘娘宫中的几个下人交好,便说了一会儿话,然后才抬着泉水回来。”
庄妃面色微变,轻轻一礼,谨慎的道:“陛下,妾宫中宫人不可胜数,几个宫人之间的往来妾是毫不知情的。”
元央亦是心中微惊——这么一桶泉水,竟然牵连了惠妃、庄妃和柔妃,四妃之中只有素来青灯古佛的宸妃置身事外。
皇帝的目光微微变了变,随即便开口道:“虽无其他证据但柔妃和庄妃确实都牵涉其中,各有嫌疑。既然惠妃无事,朕也不过分追究,你们二人都闭门一月以示惩戒吧。”他顿了顿,和皇后说道,“只是幕后之人居心叵测,若不能寻出,朕亦寝食难安。”
皇后面上神色微变,恭顺垂首,应道:“妾执掌后宫却屡出事端,更劳陛下挂心,此为妾之过。妾定会彻查此事、寻出此人,以使陛下宽心。”
元央在边上瞧着这一对最尊贵的夫妻做戏,不由暗叹:惠妃的身份地位与郑良人相比自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郑良人之死还可以随口掩过,既是牵涉到了惠妃就要彻查到底才是。至于皇帝的“寝食难安”——自有了考生起,他何时“安”过?
这事真要查起来怕也是费时劳力。不过,众人眼见着皇帝因为惠妃受惊,一下子罚了柔妃和庄妃,看待惠妃的目光都显得格外的不一样了:到底怀着孩子呢,陛下想来也是重视这个长子的,要不然也不会不分轻重的就罚了庄妃和柔妃。
虽说闭门一月也并非多大的惩罚,可是到了四妃这样的位置,这样的惩罚对她们来说简直丢脸丢到姥姥家了。再者,皇帝过几日就要去西山别院避暑,她们这一闭门就不能如同往日一般跟着去,从而也失去了和皇帝亲近的大好机会。
无论是庄妃还是柔妃全都暗自咬了咬牙,心中恨极,柔妃甚至都怀疑是惠妃自己做戏陷害自己。只是,当着皇帝的面,庄妃和柔妃还是躬身一礼道:“妾谢陛下隆恩。”一者楚楚可怜,一者沉稳得体。
皇帝这般身份,无论是赏赐还是惩戒,下面的人全都要恭恭敬敬的磕头谢恩,这才是真正的“雷霆雨露具是君恩”。
皇帝目光扫过殿中诸人,口上道:“行了,朕今日留下陪一陪惠妃,你们都回去吧。”随即,又似是想起什么似的和皇后说道,“过几日就要去西山别院了,诸事繁杂,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