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实在是……”李真卿觉得自己这位老师奢侈的不可思议.
“鱼丸虽然原料便宜,但是吃起来味道其实不错的——有空请你们尝一下……”刘白羽顺口敷衍道.
“这鱼丸可真不错……”一个年轻的官奴婢闭着眼睛品味着,而后还摇了摇头,嘴里啧啧有声.这是他发自肺腑的话.
李朝的官奴婢一年到头吃得是劣质的大麦和荞麦,下饭的只有劣质的大酱和海带。连稍微高级一点的萝卜泡菜都吃不到——不过因为济州岛沿海的关系,虾酱这种东西还是偶尔能吃一点,算是沿海的福利吧.
在临时搭建的厨房里,官奴婢们正在为了食物老老实实的排队。这不是因为刘白羽下令烹调出来收买人心的食物不好吃,而是因为有凶神恶煞的日本武士在维持秩序——虽然杀人不至于,但是用刀背打一下也是很有威慑力的,自然也就无人敢不排队了――官奴婢们虽然是出身不错,不过生活的艰难早就让他们十分现实。他们的忠君爱国之心没有士大夫们那么强烈,只要不是刀砍到脑袋上,照样胃口十足。
最好的烤肉和鱼羹是限量的,由小吏们享用,官奴婢们是捞不到的,但是鱼丸,鱼酱、鱼粥、泡菜之类的普通食物相当充足。金家兄弟两个很快就弄到了二大碗鱼粥,和慢慢一层鱼丸——又在上面胡乱的倒了许多大酱、蟹酱之类的东西,躲在一边大吃起来.
“哥,这些倭——不大人们想干什么?”金大屋和自己的哥哥金大房说道
虽然金大屋,金大房两兄弟的父母都是两班出身,不过父母惨死和几年的官奴婢生活早就让两人节操丢到一边去了,既然这些倭寇给自己吃顿好的,那么叫一声大人也不是不可以的……
“弟弟,咱们翻身的日子到了,刚才一位贵人说了,只要我们会新理学的算学,会记账,才不管我们是不是官奴婢出身,都可以当个小吏……”金大房笑呵呵的说道.
其实金大屋,金大房两兄弟都是天资聪颖之人,虽然穷困潦倒到这个地步,依然不忘记知识改变命运的道理——正好有一个小吏老眼昏花,就让他们代替他记账,金大屋,金大房两兄弟更是机缘巧合之下,趁着李真卿不注意,活活的把刘白羽的《政务全书》背了下来——如果不是官奴婢低贱而且世袭的身份,两人只怕早就成为小吏了……
“不是说那些倭大人是朝廷请来讨伐倭寇,这济州岛还是朝廷的天下么?只要还是朝廷的天下,我们官奴婢就翻不了身,做不了小吏啊……”
金大屋听哥哥金大房说的话,先是眼前一亮,而后却是双眼的神色又黯淡下去了……
“还是朝廷的不假,可是现在这里被朝廷租借给了谁,你知道么?”金大房眉飞色舞的问道.
“朝廷的江山还可以租借,真是——算了朝廷的江山租借给谁,和你我有什么关系?”金大屋满不在乎的说道.
“租借给了咱们的恩师——青山居士刘白羽,我们终于有盼头了!”
“居然是恩师——怪不得能让倭人都不滥杀无辜,恩师实在是——算了吧,大哥,就算父母尚在,我家也还是两班,你我也不过是七品官的儿子——和大明七品官都没法比,人家青山居士是大明帝师,我们厚着脸皮贴上去,人家也未必会收啊……”
“这……”
“再说了,我们是偷师学艺,见不得光的!”金大屋叹息道,眼圈红了,金大房坚强一点,也是唉声叹气,知道自己是白日做梦.
金家兄弟二人原本是中人之家,父亲曾担任过兼司仆的一个小武官。七年前现任大王发动政变,废黜光海君――史称“仁祖反正”――金家遭到牵连,祖、父等人被斩首,妇孺被贬黜为官奴婢,流放济州岛。
在路上,金家的二代主妇因为耐不住旅途的艰辛,先后死去,只剩下金家兄弟二个挣扎着挨到了济州岛,在饥寒和劳动中勉强长大了李朝的党争十分激烈,而且数百年绵延不绝。党争之酷烈,即使与大明最激烈的阉党对决东林的时代相比也毫不逊色。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让人无语的是,如此激烈的内部党争居然没有亡国,大约是事大主义优越性的一种体现,济州岛的官奴婢中有许多来自政治斗争中失败者和牺牲品。
这些人有知识,有野心,却被社会一脚踩到了社会最底层——还永世不得翻身,自然就是带路党的最大潜在土壤,刘白羽一得到官奴婢的资料。就如获至宝的检查其中是否有可用之才,金家兄弟立刻进入了他的视线
金家兄弟是官奴婢出身:被压迫的底层,而他们又是中人出身的政治斗争中的牺牲品,从过去的少爷沦为比白丁还卑贱的贱人,身份地位和生活上的巨大的落差只会给他们对现有的体制产生巨大的仇恨两者加起来,那是典型的“苦大仇深”
熟悉拿破仑战争之后,世界上波澜壮阔革命史的刘白羽知道,这类人的仇恨是全方面的,恨意是扭曲的虽然因为个人的力量太渺小无力改变,只能安于现状,但是一旦有机会给他们报仇,他们爆发出来的力量是极具破坏性的
也许他们不是合适的建设力量,但是在充当带路党,破坏旧世界旧秩序上会不遗余力,他们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