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那位警官说的很对。
魏沉刀是一把没有鞘的刀,他聪明绝顶,一切都来的轻而易举,热血质人格,傲慢冲动,加上父亲人品确实欠佳,很难说会不会上梁不正下梁歪,长成社会公害。
他才十六岁,就领着一帮半大少年下黑手套同学麻袋,这后头什么为女孩争风吃醋的缘由就不提了。
等进了派出所,他那位上梁不正的亲爹并不教育他打人不对,而是骂他‘闹了事让你老子给你擦屁股,没本事’‘就为个小丫头片子,没出息’。
‘没本事’‘没出息’的魏沉刀态度非常强硬,冷冰冰一个‘滚’字送给自己亲爹。
于是出了派出所以后,他爹果然开着车迅速的滚了,半点目光都不分给他。
那天下午学校在举行小语种保送考试,全校封闭,而那个家他更是不想回,于是无处可去,蹲在派出所对面的大树下边揪草玩儿。
先前那位灰衬衫警官也搬了张小板凳过来和他闲聊。
魏沉刀不耐烦的说要举报他上班旷工。
他一点不生气,笑呵呵的向魏沉刀卖‘人民警察向前进’、‘人民子弟兵为人民’之类的安利。
魏沉刀虽然看着桀骜不驯,但毕竟是个能把游戏名改成‘j’的愤青少年,所以还真收了脾气,蹲在那儿一直听到了夕阳西下。
封楚楚就在那个时候出现,背后是金色夕阳,少女穿着蓝白校服,满头大汗,雪白的小脸染着红晕,不住用手给自己扇风。
她看见了自己要找的人,跑了过来,开口就很凶:“你怎么不接电话!你故意的吧!”
哦,还有一句,“魏沉刀你为这种事打架进派出所你有病吧!”
魏沉刀面对警官的时候是叫收了脾气,这会儿则是完全没脾气。
灰衬衫警官啧啧两声走了。
刚好空了张小板凳出来,魏沉刀很自觉的递上,并说:“我这和人聊天呢,留点面子行不行。”
封楚楚小声嘀咕着:“挨骂就挨骂,还聊天……”
说着,她也没坐下,而是拽着魏沉刀起来,硬是要再进去派出所,她要和警察说清楚前因后果,像魏沉刀这种狗脾气,拿到架他脖子上也不会服半句软,准保把讯问的警察都得罪光了。
魏沉刀拗不过她,梗着脖子跟着她又进了大门,听她一路甜甜的叔叔伯伯的喊,找着负责他案子的那位警官,告诉人家,是因为方铭的女朋友总使坏对付她,方铭非但不肯帮忙澄清,还说魏沉刀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所以魏沉刀才气急了动手,他虽然是犯了错,但事出有因,求个宽大处理。
魏沉刀跟在她身后,又无奈又好笑。
要什么宽大处理,他压根就不可能被处理。
那时他们还未出校园,社会经验全无,封楚楚这样自以为勇敢、周全的做法,其实格外笨拙,惹人发笑。
但那底下闪闪发光的真心和真挚的情谊,又能穿越时光,让他在后来的很多年里,都忍不住反复咀嚼,感受心底蔓开的暖意。
出了派出所,两人随便找了家奶茶店坐了下来,放学时间,穿校的学生陆续路过,魏沉刀这才关心起封楚楚今天的考试,“怎么样,都会吗?”
封楚楚考的是西语,她虽然为数理化焦头烂额但外语说的很溜,不出意外能进小语种班,保送b大。
封楚楚却低头喝了口奶茶,没有回答。
魏沉刀心底一沉,锁紧了眉头,忽然有了一个很不好的猜测。
两人沉默着。
一杯抹茶奶盖,封楚楚只喝上面的部分,练就了精准两分法,魏沉刀看她喝完了,很自觉的把自己那杯递过去,换平时他还会恶劣的说一句‘小心发胖没人要’,但今天没有。
封楚楚:“第一堂挺简单的,第二堂我不知道,我出来了,但是学校门口打不到车,所以来的晚。”
事实上,她一路狂奔过来,却看到魏沉刀已经出来了,她根本没起到什么作用。
蠢得要命。
封楚楚假装豁达的笑了笑:“不过也没关系,我就去上托福班,出国好了,我其实不怎么想学西语,我想学文学艺术之类的。”
魏沉刀攥紧了拳头,手背青筋嶙峋暴起,硬生生按住了心头翻滚的情绪,什么话也没说。
之后高三的一年里,封楚楚有大半时间都在校外,筹备出国,而在校的时候,他们相处如常,嘻嘻哈哈打打闹闹。
但他们都隐隐约约的知道,似乎就是在那个夏天的午后,他们都失去了对方。